转回头后,陈令仪起身恭敬道:“回老太君,上面正演的,是碧玉簪中的归宁这折。”
不等她话音落地,人群中已响起一阵小声议论,而原本期待着看好戏的两人却由满脸期待转为了脸色郁郁,显然她们除了遗憾陈令仪给出了答案外,还在失望着什么。
可上首的老太君却好似对周围的反应都无觉察,在听到答案后,只自顾自继续与陈令仪说话:“嗯,没错,没错,是这出。哎,人老了就不中用了,你可还记得这整本戏讲的什么?”
在陈令仪认出台上演的剧目时,就隐约猜到这老太君会有此问,所以此刻便将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孙媳闻此剧因地不同内容也各相异,且我本人也未亲耳听全,只略知其是讲述夫妻因奸人之计失和,后又尽弃前嫌重归于好的故事。”
陈令仪边说着,边暗中观察着侯爷夫人与林婉儿的反应,果然这二人如她所料,对此剧一无所知,且也未认真看过台上表演。
两人那惊慌失措与羞愤难当的眼神,就是最好证明。
除此之外,周围众人好像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这戏,在他们点头默认陈令仪总结不错之时,与身旁人小声的耳语也不断传了开来。
“没想到啊,这小侯爷的正妻竟有这般胸襟,也识大体。竟是并未没借机说些暗讽新人与侯府的话,反倒将痒痒的细节都一语带过了……”
对于这剧知情人,及看过自己这张脸和婚礼上闹剧的人来说,有此反应并不为过。
但让陈令仪意外的是,这位老太君竟会当着众人的面儿,给自己奚落林婉儿与侯府的机会,虽有预感却也让她吃惊不已。
即使她猜得出,老太君此举用意多半是试探自己。但对方竟用侯府的面子做赌注,这对于生存在礼教之下的人来说,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而且,事情到此,竟是还未结束。
在听陈令仪总结故事时,老太君只微笑颔首,当她话闭片刻后老太君才又侧转头,看着她笑道:“你这一句话,却真是得了此剧真谛。不过,我还想追问一句。若你来排这出剧,会让这夫妻二人,因何事重归于好?”
若说之前,老太君只是在暗中安抚陈令仪原身遭受的委屈与不公,那此时却是将话在众人面前挑明了。
霎时间,林婉儿之前还因羞愤而通红的脸色竟是退的血色全无,整个人惨白的好似蜡像。
侯爷夫人也好不到哪去,只强自镇定着,但暗中看向老太君的目光却充满了怨读。
而这边厢,处于焦点上的陈令仪却仍自云淡风清的笑着,只顿了顿便开口答道:“老太君说笑了,这排戏的事情孙媳并不拿手,最多也只是个看客罢了。”
老太君也没想到,陈令仪竟将这尖锐问题四两拨千斤的就揭过了,当下一愣后只抚掌笑道:“我这孙媳还真是个人精,叫你躲懒,等日后定要你给我排一出戏来看看。”
陈令仪闻言,却只和煦笑着,起身行礼道:“多谢老太君厚爱,若有机会令仪定当尽力。”
之后,宴席便又循着原本的轨迹,继续了下去。
但如此一番对话,倒是为武安侯府在众人面前又挣回了一些面子,不至于今日之后就成了京师的笑柄。
且陈令仪此言一出,席间她身上自然不乏各种窥探好奇的目光,歌舞声中也更是遮掩不住纷至沓来的小声议论。
“没看出来,礼部尚书的远亲竟有这般心性。之前还以为,只是空有才华的小家碧玉呢!”
“谁说不是?能凭自己求得皇后下旨赐婚的人,果真是不能小觑了。”
“哈,我刚还为第一次见,河东狮可以当得这样理直气壮有理有据而感慨。此刻,再听这番对答,竟是只觉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有这样的手腕儿又能得老太君与皇后青眼,日后若能再常往来于宫中,她定不是池中之物!不过,可惜了那张脸……”
陈令仪虽不习惯这样的万众瞩目,但位于众人目光的焦点也是有好处的。
就比如,就算有人此时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却也绝不敢对她这小侯爷的正妻无礼,更是没有胆量敢来找事儿。
而那恶狠狠的目光,就来自陈令仪的对面,这场婚事的主角林婉儿。
林婉儿此时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现在就亲自动手将陈令仪剥皮拆骨。
今日众人艳羡目光的焦点本应是她,可如今不只被陈令仪夺走了风头,还害她身上只能汇集旁人讥笑的视线!
这让不曾受过委屈的林婉儿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若不是还要维持人前的温婉形象,此刻她早将眼前能毁的东西,砸的分毫不剩了。
陈令仪脑筋都不用转,扫过对面一身新娘服的美人那恶读双目,就知她心中正做何想。
想而不能,求而不得,还要努力压制自己扮可怜,看着林婉儿的模样,陈令仪笑的更是快意,大快朵颐的也更舒爽。
林婉儿犹自如此,才让陈令仪更觉解气,嘴角的笑意也越恣意。
你不是一直都做楚楚可怜状吗?
维持好你的架子,我不走,咱们还有交锋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