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蔚来时带着满身的火气,走时火气更甚。
浅云居愁云惨淡,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出。
宋清欢将屋门摔得噼里啪啦的响,进了内室便将萧辞给扒拉出来,怒气冲冲道:“你不是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吗,我也不要你以身相许了,你替我将萧蔚弄……”
一个“死”字卡在喉咙,却是半天都吐不出来,噎得宋清欢气都喘不上来,跺一跺脚怒其不争的暗骂一句:“废物。”
顿得半响这才又恶狠狠道:“弄残。”
萧辞不甚情愿的从暖香的被窝里头探出脑袋来,想起那柄闪着寒光的银剪,只觉下头一紧,眨巴眨巴眼儿,再正经不过的摇摇头:“爷觉得以身相许挺好的,一点都不吃亏!”
……
宋清欢可不是软柿子,任由人随便捏,萧蔚让她进宫伺疾,分明就是送去给他生母磋磨。
她又不傻,作甚要进宫去。
想要弄死或弄残萧蔚也就嘴上说一说,依着她如今的本事肯定是做不到的,只心头不畅快罢了。
一抬眸又瞧见萧辞似笑非笑的模样,脸色一沉又转身出去吩咐踏雪:“备车,我要回侯府。”
踏雪昨儿被引嫣阁的婆子打得脸都肿了起来,夜里头用鸡蛋很是揉了几回,今儿才好。
闻言便不甚赞同,昨儿才回门,今儿又回侯府去,岂不是叫人笑话。可见宋清欢神色不好,又想起昨夜同今早的事儿,再是不赞同也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亲自吩咐小丫鬟去传话。
浅云居能唤得动的都是宋家的陪嫁,那小丫鬟去得快,回来也快,只脸色不太好,磕磕巴巴的道:“马房那头说,今日府里头的马车都有用处,怕是不能送姑娘回侯府了。”
偌大一个府邸哪有甚个秘密,晨间宋清欢暗袭萧蔚的事儿早传遍了,就算下头人不是捧高踩低的,可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同萧蔚作对。
孙嬷嬷正劝宋清欢不要着急回去,听得小丫鬟来报,面色一肃,又继续劝道:“王妃同王爷闹成这样日后吃亏的还是您,您不如服个软,好声好气的同王爷赔罪,不说别的,往后只要能相安无事也是好的。”
踏雪寻梅正指挥着小丫鬟收拾屋里头的残局,那个昨夜失血过多的萧辞倒是不见人影了。
宋清欢穿一袭大红的缠枝花月华裙站在廊下。
如今的她早不是原主那个懦弱的性子,神色略有不屑的开口:“王爷对我那般厌恶,嬷嬷以为我赔个礼道个歉,他就能对我另眼相待?”
又嗤笑一声:“就算不惹事,可总有事儿来惹我,难不成叫我一辈子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不等孙嬷嬷继续开口劝,又道:“既然府里头的马车别有用处,那就去租一辆,若是租也租不到,那咱们便走回去,总归丢的也是邑王府的脸面。”
孙嬷嬷是老人,总想着以和为贵,劝她多忍让,可踏雪寻梅却是对宋清欢马首是瞻,闻言立时去张罗起来。
浅云居一阵吵吵闹闹之后,复又归于平静。
屋门紧闭,萧辞一身黑衣早烂得不成样子,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就着窗柩上的缝隙看着宋清欢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面上带了几分深沉。
伸手捂住身前的伤口,除了略微有疼痛之外,倒是再无其他不适。
堂堂的邑王妃想要回娘家,还得靠租马车或是走路回去。
宋清欢不怕丢这个人,姚月婵却是怕的。
宠妾灭妻自古以来便叫人唾弃,她乃尚书千金的身份同一日与正室进府已是叫人笑话了,如今明面上更不能落人口实。
哪怕心里头再不乐意,可还是叫人赶紧安排了马车。
侯在二门处等着宋清欢的便是姚月婵身边的飞霜。
这丫鬟性子直,瞧见宋清欢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起话来不阴不阳的:“王妃既是要出门当提前说一声才是,府里头的马车有限,供应不过来,王妃又是要租车又说走路的,岂不是为难我们主子。”
宋清欢正扶着寻梅的手准备上车,闻言转过头来看向飞霜,问她:“本王妃还活得好好的,你们主子就越俎代庖的当了王府的家?”
飞霜被这话堵得一噎,咬着唇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是我们主子原本也想今儿出门的,听闻王妃急着出门,特特将马车让给您的。”
宋清欢不作声,只将飞霜上下打量一回,心中嗤笑一回,姚月婵身边的两个婢女倒是好玩。
盯得半响,直到飞霜头皮发麻了,她这才上了马车。
寻梅却是转过身来,轻轻一笑:“拿着鸡毛还真当令箭了不成,大沥自来重规矩,正室侧室哪能混乱了。”
飞霜被教训,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眼见马车行出去老远了,这才碎一口:“什么玩意儿。”
马车出了邑王府,拐进流朱街便越行越慢。
出门时本就晚了,这会子正赶上人潮,马车走走停停的,倒是晃得宋清欢昏昏欲睡。
出门时赶的急,也没置办东西,踏雪留在王府守门,寻梅便被赶下车去买点心了。
宋清欢靠在车壁上,只觉心累得很,出嫁前她想得是进了王府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分分的当个透明人,只要有吃有穿就行了。
可经过这两日,她晓得这想法压根太天真了,若是真想过得舒舒服服的,眼前便只得两条路。
一是拿下萧蔚的心,正儿八经的坐稳正妃的位置;二是,离开邑王府,同萧蔚一到两断,自力更生。
但是依着萧蔚对她那股莫名其妙的厌恶,第一条铁定行不通,那就只有第二条,可御赐的亲事也不容易退啊。
心头百般忧思不得法,车帘一掀一合,还当是寻梅归来了,有气无力的问得一句:“都买好了?”
没听得寻梅的回话,倒是听得一人的轻笑声。
宋清欢眼眸一睁,就见面前摊着一朵大红的牡丹花,蹭的一下坐直身子。
眼眸微眯,却见眼前这人一袭湛蓝长袍,玉冠束发,凤眸挑起,薄唇微弯,分明同她处了开心玩具的萧辞。
这会子的萧辞同昨夜的狼狈再是不同,容貌俊朗,气质非凡,温柔一笑越发撩得人心头荡漾。
只不过宋清欢这会子心情不大好,自然脾气也不大好,竖着耳朵听了听外头嘈杂的动静,疑惑的看向萧辞:“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莫不是真想以身相许还本姑娘的救命之恩罢。”
“有何不可?”萧辞凤眸一挑,低头一笑,尽显风流之态。
见她没有接过那朵牡丹的打算,手腕一转便替她簪在发髻上,端详一番:“红花配美人,倒是不错。”
宋清欢翻了个白眼,伸手想将那朵花摘下来,顿了顿又打消念头只微微扶一下,神色淡淡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将老娘当小姑娘哄。”
粗俗!萧辞眼眸一闪,略带几分嫌弃,可这会子有求于人,便也不好太过。
眸中波光流转,往宋清欢那儿靠了靠,压着声音道:“你昨夜给爷吃的仙丹妙药甚好,也给爷弄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