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年纪不大,心思却细腻,这在大街上不好明说,便只得囫囵道王府里头出事了。
宋清欢心头一惊,头一个想法便怕是自个不在,惹了萧蔚同姚月婵两人对自个的浅云居下了手。
但又见刘平虽跑得满头大汗,可面上无惊惧之色,这才又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压低了声儿问:“怎么回事?”
刘平上前两步,也将声儿压低几分,依旧气息不匀:“是王爷出事了。”
萧蔚?
早上那会不还好好的么?乌溜溜的眼眸一转,倒想起一人来,心中虽觉疑惑,可还是忍不住抿起唇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既是萧蔚出事了,便不好回齐北候府待着了,人还未进府,便又上了马车回王府去,只留得寻梅提了东西进府说一声。
出门时流朱街倒是堵得水泄不通,归去时却再畅通不过。
邑王府上到一等丫鬟,下到粗使奴仆皆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分马虎。
宋清欢一进门便觉出府里头的气氛比自个出门时还更添冷冽。
背脊挺得端正,脚下步伐稳重,面上虽一片肃色,可谁都不知她心里头乐开了花。
回来的路上,刘平已将事儿说得一回,说是萧蔚往日出门都走正门,今儿不知作何偏偏走了后门,好巧不巧的遇到拉馊水的车给翻了,没想到为了避让竟将腰给扭伤了不说,鞋子同衣摆也没幸免,沾了不少令人作呕的污渍。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再说萧蔚那人也不像马虎的人,这只怕是那人干的好事。
不过,这人行动力倒是真不赖。
萧蔚今日自是没能去当值的,宋清欢赶到引嫣阁正碰到擅长跌打损伤的韩太医诊了脉准备离开。
不论外头的传言对这位新晋的邑王妃如何,可自古尊卑有别,韩太医依礼上前请安。
宋清欢眼眸一扫,见自个不认得,便装高冷应得一声:“不必多礼。”
又问:“王爷的伤势如何了。”
韩太医见她规矩不错,比之屋内那位镇定得多,便也不敢轻视,应道:“王爷伤势无大碍,近几日只需卧床休息,按时吃药,抹药,便可。”
顿了顿又略显不自在的道:“王爷有腰疾,夫妻之事上头……”
韩太医还未说完,宋清欢便不厚道的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崩着神色,闷声应了:“有劳太医了。”
着人送走了韩太医,宋清欢这才装模作样的进屋探望病人。
十月深秋,北风寒凉,屋里却窗柩大开,纵然香炉里还点着合欢香,但也压制不住那股子馊臭味。
萧蔚面露痛苦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正由姚月婵伺候着喝药,晨间还生龙活虎,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到得这会子却跟只病猫似得了。
宋清欢轻咳一声,尽量将心头那股子笑意给压下去,正要说两句违心的话,萧蔚眼带寒意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谁让你进来的?”一点都不客气,丝毫没想过要给她留两分脸面。
“哦,我是王妃,来探望王爷哪个敢拦。”宋清欢心情好,也不同他计较,站在五步开外便再不往前,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萧蔚一眼就看出她心里的小九九,面色更加难看起来,跟吃了屎一样臭。
语带不悦道:“你既闲得无事,那便日日过来伺疾。”
声儿一落,不发一言的姚月婵猛的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通红的,还蓄着泪珠,好一副惹人怜的模样。
萧蔚自个也没想到气急之下会说出这么一句来,眼眸一沉,更添几分厌恶。
宋清欢也有些讶然,不过瞧他那样子,随即又释然,乖巧应下:“好。”
姚月婵凄凄然的神色便更明显起来,脑袋一垂掏了帕子便拭泪。
都说日久生情,萧蔚这一伤最起码都得躺个十来日,此番虽对宋清欢厌恶至极,可往后谁能说得清楚,若真生了情,到时候这邑王府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更何况,宋清欢对她而言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万一那件事被抖露出来……
姚月婵心中所想无人得知,宋清欢却是轻轻一笑:“王爷既是受伤了,我这当王妃的自然也不能推脱,只堂堂一个王妃日日往侧室的院子来伺疾,未免落人口舌,我看王爷还是搬去浅云居得了。”
又道:“我这便回去让人收拾一番,一会就来接王爷。”
萧蔚脸上铁青,也不出声。
宋清欢说明白了,便当真喜滋滋的告退,准备回浅云居收拾收拾。
人才踏出屋门,便听得里头隐隐的啜泣声传来,她眉头一挑,心里那叫一个舒畅。
这番一折腾,都已经过了午时,午膳早准备好了,宋清欢心头宽敞了,连着吃了两碗碧梗米饭。
孙嬷嬷听说萧蔚要搬来浅云居的消息,喜得眼角的褶子都多了几条,当真指挥着小丫鬟要收拾屋子。
宋清欢缀了口碧螺春,轻笑一声:“嬷嬷着什么急,王爷不过客气两句,咱们还当真不成。”
就算萧蔚存着心的想折磨自个,可就姚月婵那股劲头,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愿。
彼此不过都是客气客气,哪里能当真计较。
孙嬷嬷也是经过岁月洗礼的人,可于这件事上却没得几个小丫鬟看得清,还存着心思劝道:“王妃,您是正室,王爷受了伤也理应浅云居养伤。”
这一院子的奴婢同宋清欢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见孙嬷嬷瞧不清,宋清欢也不多说,笑一笑将茶水喝尽便进屋歇响午觉去了,任由得孙嬷嬷折腾。
屋门栓紧,交代下去不得打扰,她便往锦被里头缩了缩,轻叹一声:“舒服。”
原来颠沛流离之时,何曾想过会有一日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真过上了,又觉得没了原来的自由。
心情虽是复杂,可对于能重生一事,宋清欢还是高兴的,但一想起原主的死,脸色又沉了沉。
低声轻喃一句:“我虽高兴占了你的肉身,可你放心,我必会查明真相,替你报仇。”
锦被里头带着一股香气,原先高兴的心情也一落千丈,宋清欢复又叹口气,眼儿一闭跟着便睡着了。
醒来之时,天色还尚早,踏雪寻梅进屋伺候宋清欢梳洗。
透过菱花镜,只瞧这两个小丫鬟挤眉弄眼的模样,宋清欢便觉得好笑,将手里的凤阳牡丹金钗搁下,问道:“孙嬷嬷去接人了?”
寻梅性子活跃,闻言直点头:“将将才出门呢,若是顺利怕是很快就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