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侍女离生2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拂子介字数:4211更新时间:20/11/16 00:00:34

  华遥躺在院中杏树下的躺椅上乘凉,看着手里的请柬。白灵山诗酒会,这可是个高雅的活动啊。她这个万人眼中的粗人,要不要也附庸风雅一回?华遥琢磨了片刻,将请柬搁在了一边,她书看过不少,书画倒是非常不错,周围几国都知道她的名字,琴棋也勉强算的过去,但这写诗作对真不是她的长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短板,她也不曾气馁过。

  要不还是算了?天也渐渐热了起来,这跋山涉水的多累人啊。可她要不去的话如何结交更多的公子哥呢,一般有才智报复长得好的才俊们都会参加这种宴会的。不去就见不着青年才俊们,去了自己也没什么诗拿得出手,这可如何是好?

  华遥将请柬盖在脸上,仰天叹息了一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磁性的低笑:“公主年少也有忧愁吗?”

  华遥猛地直起身子,请柬落在她肚子上,她仰头看着白衣胜雪的凝尘,笑道:“本来没什么忧愁的,不过一说起作诗,这忧愁就宛如一江春水向东流了。这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哦?”凝尘在华遥面前蹲下来,平视她促狭的笑,“整个东国谁敢逼你作诗?”

  “当然没有!”华遥将肚子上的请柬地给他看,得意地笑道:“但凡逼过我作诗的人最后都给我作诗了。”

  “白灵山诗酒会?我在楚国听说过这个诗酒会,说是天下有名望的才子们都会参加。不过你府里怎么也受到了请柬?”

  “许是他们觉得我应该还是有些文化的,也或许是他们觉得我的没文化才能显得他们更有文化。”华遥扼腕叹息:“这群人,忒有心机了!”

  凝尘抿唇一笑,眼里是暖暖的笑意,他说:“我看过两本书,倒是会做两首诗,要不你带我去,我做了你拿来念,向他们证明一下,咱们公主府也不是那么没文化?”

  “你要我拿你当枪使?”华遥义正言辞的拒绝道:“这可不行!我虽说素来品行不端,但我好歹还是诚实的呀。”

  凝尘嘴角带笑,没好意思告诉她,不诚实也可以算在品行不端里面。华遥手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忽然道:“呃,我有个想法,我们打个商量,来来来,我分一半躺椅给你坐,咱们坐着聊。”

  说完屁股往一边挪了挪,凝尘倒也是不拘小节的坐了上去,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华遥开始狡黠一笑:“要不诗酒会那一日我带你去,若是我运气不好被罚作诗了,你就帮我作诗。当然若是投壶斗草这些开心玩具输了,我就负责喝酒。我们分工合作如何。一来呢,这样我也不算剽窃你的诗作,也保住了咱们公主府的面子。二来呢,你的才学都如此之高,我身为你后面的那个人,我的才学自然就像个谜了,这样就显得我更加神秘了。唔,你意下如何?”

  凝尘定定的看了华遥片刻,华遥以为他不乐意就这样白出力,脑袋转了一个玩儿,说:“我知道这样白使唤你有些不仗义,要不这个月我给你涨月银?”

  凝尘看着他不说话。

  华遥:“要不我送件奇珍异宝?”

  凝尘还是不说话,将她看着。

  华遥再说:“要不我除了送你件奇珍异宝,再送你个绝世美女?”然后有些脸红的忸怩着继续说:“我知道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小青年是有这个必要的,我保证给你配的女子绝对比给他们的都要漂亮!”

  凝尘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揉了揉华遥的头发,笑道:“你这小脑袋瓜儿里面都装得些什么啊?”

  华遥沉醉于他温柔迷人的微笑,愣愣道:“约莫是脑浆罢。”

  凝尘忍不住又笑了,有些捉摸不透的感叹:“你可真是个妙人。”

  华遥也诚恳的赞扬他,“你很有眼光!”

  平日里若是不忙的话,华遥会去流毓的院子里看他,代了离生照看他。很明显,流毓对离生比对自己要友好得多。

  流毓知道离生会弹琴,闲时会让她弹琴给自己听。华遥琴弹得不错,倒很是听话的应了。流毓偶尔也会吹箫给他听,两人有来有往,关系也还算得上和谐。

  华遥选的曲子大多是些古曲,就曲风来看,流毓应当是看不出她的影子来的。

  只是这段时日以来,华遥忧心白灵山诗酒会之事,弹奏时难免有些走神。

  “离生今日似是有些心神不宁。”流毓放下茶杯,轻悠道。

  华遥闭口不言,算是默认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你有心事。”流毓浅浅的笑,“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跟我讲讲。”

  华遥搁了琴,行至流毓身边,在他手心写下道:公主要带七殿下去白灵山,但依殿下的性子,他必然不会随性,公主心中不快,府中众人便也小心翼翼了。

  “七殿下,就是帝熙么?”流毓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帝熙的人和事,然后道:“帝熙本人心善,是有赤子之心,最是见不得草菅人命。若以拿捏人心来说,只要以人命相挟便可。”

  华遥:威胁他么?

  “帝熙不喜公主为人处世,自是不会和她有一样的行径,公主视人命为草芥,他必然是对人命珍之重之。只要以人命相逼,他必然妥协。”

  这倒是与华遥的心思不谋而合了。

  只是原来在流毓心中,她是这样的人啊。华遥无奈的笑了笑。

  也不知安静了多久,流毓开口道:“去把书架上《九歌》给我拿来罢。”

  他不是看不到么,拿书给他做什么?

  心中虽是疑惑,华遥还是乖乖的去把书拿来,放在流毓手中,顺便写道:公子眼睛看得到了么?

  “我看不到,但你看得到。我念书给你听,你可愿意?”流毓唇边泛起隐约的轻柔笑意。

  愿意。华遥的父亲母亲活着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常念书给她听,那是一段很幸福的时光。在他们死后,华遥学会了自己安安静静的看所有书,再也没有念书给她听。她本以为谁也不会念书给她听,谁也没有资格念书给她听。但现在看来,有的事并不是以为而已。

  流毓翻开书,然后放到华遥手中,打断了华遥的神思,“若是无聊,你可帮我听听可有念错的地方。”

  华遥嗯了一声,嗯完才心头猛然一跳,发现自己竟然出声了。连忙看了看流毓的神情,见他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流毓从是《东皇太一》开始念的,低沉温雅的嗓音轻轻缓缓念出一字一句,如清风吹过苍翠的竹林,又如细雨温柔的亲吻纯洁的花瓣。字字句句,似是天地间最动听悦耳的乐曲,动人心魄,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明明只是祭祀之曲,去听出了无尽的温柔与潇洒,仿佛深情缱绻的情书,一字一句敲打在华遥心间,令她动容。

  书早就应该翻页了,华遥却没有动,保持着一个动作,静静地看着流毓,眼中蕴含难得的欣赏和喜欢。她不得不承认,流毓生了一副好嗓子。她喜欢他念书的声音,也喜欢他念书时候的样子。

  不知不觉一本书已经全部都念完了,感觉得到身旁的姑娘呆愣的样子,流毓嘴角弯起一丝戏谑的笑,“离生,该回神了。”

  华遥恍然梦醒,赶紧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随后在流毓掌心写道:“公子念书真好听。”

  “离生喜欢听么?”流毓问道。

  华遥:喜欢

  “等我眼睛好了,我再念别的书给你听。”流毓淡淡的笑,朗月清风,风光霁月。

  华遥:好,离生记住了,公子可莫要失言。

  “现在心情可好些了?”流毓正对华遥,似是想要看到她的表情。

  华遥:早就变好了。

  仿佛能感觉得到华遥的愉悦,流毓脸上的笑容也更明亮了些。

  华遥拉过流毓的手,写道:公子有天人之姿,腹有不世才华,合该纵横天下,翱翔九霄。

  流毓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问道:“离生可有想要得到过什么?”

  华遥:没有。

  “我也没有,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是一个无根的人,有些东西即便得到了也留不住,那便不要也罢。”

  华遥坐直了身子深沉的打量流毓,他是无根的人?在东国,唯有亡国之人方才算得上无根之人,他不是东国人?还是他只是想表达之人是没有亲人的人?

  华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写道:公子是九天的游龙,这一方天地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你也希望我离开这里?”

  华遥:是。

  流毓空洞的双目看着天空,过了许久才轻缓道:“或许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或许呀,或许真是个变数很大的东西呢?华遥抿唇垂眸轻轻笑笑,罢了,她这公主府也不是养不起人,他们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有人陪着她总归没有那么寂寞。

  两人都在失神的时候,数道冰冷的寒光划破长空,太过刺眼华遥不由得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只见一把利剑直直的对准自己的胸膛,以雷霆万钧之势逼近自己。

  刺客!华遥心头一惊。

  剑锋即将触碰到她的身体的瞬间,一个凶猛的力道将她猛然撞开。华遥后脑勺着地,瞬间疼得她眼冒金星,泪盈于睫。

  此时暗卫这是和刺客纠缠在一起,一时刀剑相击,杀声四起,没有人再有功夫来管他们。流毓和她摔成一团,她疼得龇牙咧嘴,连先把人推开都没有想到。若非她怕在流毓面前楼了馅儿,她早就疼得想骂人了。

  流毓摸索着爬起身来,把她拉起来,担忧道:“离生你没事吧?”

  面前的人丝丝的吸冷气,流毓便知道她是疼得很了,歉意道:“对不起,你伤哪儿了?”

  华遥直接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后脑勺的大包上,流毓一震,果然是个硕大的包啊,摸着都感觉疼。有些心疼,便道:“方才事急从权,我不是故意要扑倒你的。我会一些推拿,要不我先帮你揉揉罢。”

  华遥嗯了一声儿,流毓便双手替她推拿起来。力道不轻不重,甚是舒服,没过多久头就不那么晕了。

  这时院子里的刺客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华遥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人带了下去。于是所有人悄无声息的迅速消失了。

  华遥感觉脑袋很舒服,在她快忘乎所以的时候,流毓的浅浅的笑从头顶传来,“公主为人虽不靠谱,但公主府的安全倒是保护的很好。”

  华遥一怔,这时在赞扬她?真是想不到啊。

  想到了什么,华遥扭头看向流毓,拉下他的手,写道:你方才为什么会推倒我?

  “我听到了刀剑破空的声音,是刺向你去的。”流毓淡然道,然后摸摸她的头:“你的运道也着实背了些,随便一个刺客都能误伤你。”

  华遥无奈的笑笑,写道:大约是以前把好运气都用完了罢。

  “虽说你头上的包散了许多,但最好还是找个大夫看看。你先下去罢,这里不用你伺候。”流毓道。

  华遥应下,谢过之后果然乖顺的走了。

  流毓摸索着地板起身,却摸到落在地上的书,拿起书时有什么东西啪嗒掉在地上。他继续摸索了一下,结果摸到一把折扇。扇骨雕花精致,散发出清幽的檀木香味,扇面是冰冰凉凉的鲛纱,扇柄处悬着一枚玉的扇坠,因着他看不到,也就不晓得是什么玉,刻了什么花。

  这是离生的?作为一个侍女,竟然有这样的扇子,她很受华遥重视么?

  流毓拿着书和扇子慢慢摸进了屋子,把扇子放在枕头底下,书放回书架上,这才叫了下人进来。

  华遥一出了流毓的院子,就直接去见那抓了的刺客。还没走到被关押的地方,青叶就匆匆忙忙来道:“公主,那些刺客全都自尽了。”

  华遥停住脚步,挑眉道:“自尽了?那之前可有问出点什么来?”

  青叶摇摇头,也是皱眉道:“没有,搜查了他们全身,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随后又道:“不过从他们的骨型来看,似乎不是东国人。”

  华遥有些讶异,“不是东国人?本公主的债孽已经欠到别国去了?”

  既然人都已经死绝了,她再去看也没什么意思,便不打算去了。回去的路上吩咐青叶请个大夫来给流毓看看,看他的眼睛还有多久才能痊愈。

  青叶回话说大夫说流毓的眼睛还有十天左右才能看到,华遥点头记下了,并让管家在五日后送离生出去,多送些钱给她,让她再别出现在公主府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