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半个多小时,霍格终于掘好了墓,他吃力的架起老法师的上身,将老人的尸体拖进墓中,又仔仔细细的填土埋好,看到附近没有什么材料可充作墓碑,便将他掘土的树枝插在地上,反正他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做完了一切,霍格最后看了一眼那微微鼓起的土堆,像师父那样头也不回的走了。对于他来说,埋在此处的并不是什么圣魔导师也不是什么一代宗师,只是一个曾经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丝奇怪感觉的很老的老人,或许就算没有这场可怕的战斗,这位老人也活不了几年。
回到村中的小木屋,霍格看到师父独自坐在床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徒俩居住的小屋很简陋,只有两张小床,一张小几,两个小板凳,一个很小的做饭用的灶台,除些之外什么也没有,无论是地上、墙上还是顶上都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屋顶是茅草铺成的,墙壁是一根根没有去皮的树干,每一面墙上都有粗细不等的无数缝隙,既不防虫也不防寒,但无论是霍格还是师父都从来没想过改变这一情况。
在窗尚呆坐了一会,霍格起身对师父说道:“我出去修练了。”
师父“嗯”了一声,仍坐在窗尚没动。霍格只好自己出去,完成了每天下午都要进行的锻炼,唯一不同的是,这是第一次师父没有陪伴在他的身边。
修炼完毕后,霍格来到了村里的肉店,和平日一样取走了一块肉;又来到果园前端的屋子门口取了一些蔬菜、舀了一碗米,回到小屋做好饭菜与师父一起吃了。
饭后休息半小时,霍格又独自完成了晚间的修练,在他回屋后发现师父没有像平时那样出去喝酒或偷看苹果婶洗澡,而是已经面朝里睡下了。
霍格吹熄蜡烛躺在窗尚,这是他第一次睡这么早,过去他都要等着师父疯回来才会上床睡觉。
突然改变了作息习惯,霍格怎么也睡不着。他摸着凉凉的床板,一会想到午间那场可怕的战斗,想到了老法师那温暖的手,想到了他念诵咒语时低沉的声音;一会又想到了师父那重重的叹息声,想到了师父那无奈的表情,那拧在了一起的眉头。
就这样在窗尚仿佛翻烙饼似的折腾了足有两个小时,霍格才终于睡着了,他做了许多自己都不会记得的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对面的那张床已经空了,师父没有像往常那样躺在窗尚打呼。
霍格意识到师父已经离开,不是离开了这间小屋,而是离开了这个地方。
呆呆坐在窗尚,霍格抠着手指头不知道应该要想些什么,一直坐到了平日里他吃完早饭的时间才终于站起来,走出了房门。
夏天的早晨并不寒冷,林间的空气十分清新,茂密的树林中无数的鸟儿欢快的吱吱喳喳乱叫着。今天的早晨比前些天还要晴朗一些,可是霍格总觉得天空有些灰暗,鸟叫声有些刺耳,周围的空气有些沉重——沉重得仿佛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是师父对我失望了,不要我了吗?”霍格终于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了,而他就站在小屋门口这样一直想着,回想着昨天晚上师父的沉闷,霍格突然感到自己的喉咙又像昨天那样被堵上了,可是昨天只是一声轻叹就可以冲破的堵塞感,今天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去,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臭小子,发什么呆?”肉店的门也打开了,高大的屠夫,看到霍格一脸委曲的样子,大声的问道。
“屠子叔,我师父……我师父走了。”霍格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一样,鼻子一抽一抽的对屠夫说道,他觉得如果屠子叔没有来和他说话的话,他一定会窒息,像老法师一样的坐倒,再也站不起来。
“走了就走了,那老家伙走了村子不是能变得更清静一些?你哭个屁啊!”屠夫似乎有些兴灾乐祸。
霍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有两行湿漉漉热乎乎的眼水,喉咙里的堵塞感和周围的空间又同时变得沉重起来,重得让霍格的胸部有些刺疼。
“原来这就是哭吗?”霍格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鼻涕,努力回忆着自己昨天面对老法师的坟墓时有没有哭泣。
“乖孩子,别哭,去看看你师父有没有给你留下口信。”苹果婶温和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她和苹果叔一起站在他们的小屋门口看着霍格,她的微笑渐渐溶化了堵在霍格喉咙里的东西,霍格点了点头,又回到了屋里。
师父的那张小窗尚,被子叠得很整齐,床单也拉得很平整,小床的枕头上有一个布兜,大概就是师父留下的口信。霍格觉得自己起床的时候就应该看到了这个布兜了,可为什么自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或许是因为这个布兜让自己意识了师父的离去吧。
霍格小心的拿起的布兜,似乎是生怕弄乱了师父自己叠的床,要知道这床平日里都是他负责叠的,一般情况下,在霍格叠之前,窗尚的东西都会乱得像是经历过一场战争一样。
坐回到自己窗尚,霍格先摸了摸布兜,透过凉凉的布面,他摸到了不少东西,唯一能够辨认出的就是几本书。
布兜里面有一封信,一个黑筒,另外还有三本书。
霍格拿起信,小心拆开。过去师父是用别人写的书来教他识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师父笔迹。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第一次,多到让霍格有些不知所措。
信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臭小子,师父我有事外出,你留在村子里继续修炼,不用急着来找我,自己本领大得很,死不了,你不用担心。”
看到这里,霍格松了口气,他虽知道师父的本事很大,却仍不免有些担心,当然,他更多的是在担心自己。
霍格继续看信:
“包里有一只护臂(左),你师父我太懒散,弄了十多年才做出一只来,你就将就着用吧。护臂外侧有挡板,可作臂铠,内侧可以弹出隐剑,是刺杀用的好东西,不知道你以后还用不用得上。你现在还小,护臂还不适合你戴,过几年长高些再用吧,多熟悉一下,别伤了自己。”
读到这里,霍格拿起了那个黑筒套在了自己的左臂上。护臂外侧是一片可以包裹住手臂的金属板,冰冷、坚硬,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最前端有一个很小的弧型机关;护臂内侧是一个又薄又窄的长盒子,前端有一个小开口,半边与金属板连为一体,另外半边则是可以根据手臂的粗细调节的皮带。
只要翻腕触及金属板前面的机关,盒子前端便有一根手掌长的隐剑(Hidden-Blade)弹出,再触一次机关则隐剑收回,无论伸缩都是速度极快,仅靠弹出的力量就可以完成刺击。正如师父所说的那样,护臂对现在的霍格来说有些长,戴在手上连手臂都无法弯曲。
“包里还有三本书,其中的一本《人体》你现在就可以开始看,记牢后还给村里的老黑头,其余两本背熟后就毁了,三年后再开始练习,切记,你现在还小,练得太早对你没有好处。”
霍格拿起三本书,一本书上写着《人体》,里面尽是人类身体的图谱和解说,作者署名“死灵大法师”;第二本书是《无形》,书的封面上写着一行字:“无形身法从速度上来讲比不上《残影》,但对于刺客来说却是最实用的步法。”字迹和信上的一样,好像是师父写的;还有一本书是《腾挪》,没有特殊的说明,是一种闪避的身法,书上同样是师父的笔迹。
霍格将《人体》那一本放在窗尚,其余两本都放回了布兜里,继续看信:
“你在村里好好的再修炼三年,每天的训练量增加三倍,三年后就可以出村了,好好在人世游历一番吧。如果有需要,可以到帝都梅拉诺找我,另外,不要忘了马萨那个老家伙叫你办的事,临走前记得跟邻居们告别。”
信的正文到此为止,只是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不用着急来找我,我办完事了自然会去找你,切记世事险恶、人心险恶,一切小心为上。”
信的落款是“师父”二字。
霍格折起信装回信封里,看着信封上的“臭小子”三个字,眼泪又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信的内容虽少,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师父对自己的关怀。
“师父没有不要我,只是出去办事了。”霍格这样想着,心中宽慰了不少。可师父毕竟走了,而且走得这么突然,这让霍格一直有种天塌了的感觉,尽管堵住喉咙的东西已经消失,但空气却依然沉重。
哭泣了一阵,擦干眼泪,霍格将布兜系好放到自己的枕头旁边,他点火热了热昨天的剩饭,胡乱的吃了一些便出门修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