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暖风习习,太阳烘烤着大地,连空气都散发着一种异样的炙热。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横店影视城内《大码头》剧组,萧剑正和十来个群演,蔫头耷脑的坐在几棵歪脖子小树下乘凉,等着下一场戏的开拍。
“剑子!”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向这群人走来,此人正是他们的群头李永浩。
听到熟悉声音,萧剑慵懒的抬头问道:“浩哥,是不是有好事?”言语中并没有多少热情。
“那必须的,下一场戏,哥给你找了个三秒钟大特写的角色,怎么样,感激哥吧?”
萧剑不为所动,直接问道:“加多少钱?”
“嘿,我说你小子,咱能不谈钱不,还能有点艺术追求不?将来可是要做大明星的人怎么能张口闭口就是钱呢?”李永浩苦口婆心的说道。
萧剑不为所动,跑了三年多龙套,经历过几个试镜的失败,梦想什么的早已经被现实磨得平平的,钱赚兜里才是最实惠的。
三年前,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萧剑拿着母亲辛苦借来给他参加高考用的三百块钱,带着一套换洗的衣服,偷偷踏上了打工之路。
从宁市火车站出来,萧剑就碰到了眼前这个微胖,面善,腹黑,当时非常沮丧的中年男人李永浩。
“想当明星吗?”
摇头,萧剑是个老实孩子,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不信。
“想发财吗?”
摇头,理由同上。
李永浩好不容易找着一个不骂他是骗子的,不想放弃于是说道:“帅哥,我是电视剧《生命天使》剧组的工作人员,我那里还差几个群演,帮帮忙搭把手,哥感激不尽。”
“有钱拿吗?”
“三十?”
“走吧。”
“等等先,还得再招几个人。”
接下来,李永浩继续拉人,但不是把他当骗子,就是没有兴趣。半个小时后,除了自觉没什么好被骗的萧剑外,一个人也没有招到。
看到李永浩越来越着急的神情,萧剑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招人?
听过李永浩的解释,萧剑这才知道,他之所以会急成这样,是因为他的竞争对手(也就是其它群头)在整他,在电视剧马上开拍的当口,突然出高价将他手下的群演拉走,让他无人可用。剧组马上就要开拍,和剧组签过用人合同,如果不能及时将群演带过去,将会赔一大笔钱。
“你这一口一个想做名星吗?想发财吗?把人都吓跑了,能招到人才怪,看我的。”
萧剑大声喊道,“巨资打造的电视剧《生命天使》在本市取景拍摄,有没有想体验一下拍戏乐趣,和大明星零距离接触的?有的话赶紧报名,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哪!”
话音一落,应者如集,人们踊跃参加,一下子就解决了李永浩的大难题。
从此,萧剑跟着李永浩做上了群众演员这个大有“前途”的职业。而李永浩也是将萧剑当成了弟弟,一心要为他找个上位的机会。
萧剑有没有过做过明星梦?
刚开始,确实是动过这个心思,还特意买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有空就拿出来啃。在剧组,一有空闲,就仔细观察演员、明星们的表演。
在李永浩的安排下,参加过三个剧组小角色的面试,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这也让萧剑认清现实,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打消了做明星的心思,认真做着他那高尚的群演工作。
“来来回回总是这两句,一点新意都没有,难怪浩哥你也就只能做个几十人的小群头,你看看那些大群头,比方那宝哥,那航哥、庄哥从事这个有‘前途’的行业比你还晚几年吧?现在人家都拉起几百人的队伍了,你再看看你?”萧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五块,哥给你加五块行了吧,别打击哥了。”
“十块不二价。”
“你这是狮子大张口,给你十块那我还赚个屁呀,最多五块。”
“那算了,你还是让我第一个死吧,早死早开溜,不耽误我去找明星签名。”
“浩哥,萧哥不演我演,只要有特写就中,一分钱不用加。”一个才来没多久,正做着明星梦的小张说道。
“浩哥,让我演,只要在我脸上来三秒钟特写,今天的工钱不要了,另外再加两包芙蓉王。”小张的小伙伴也不甘落后。两人争先恐后,也不管会不会得罪萧剑,机会抢到手再说。
萧剑和几个老群演对这对急眼的新人嗤之以鼻,给几秒钟特写就能出名?不过也没说什么,这种怀揣着明星梦的人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
“去、去、去,一边呆着去,我说有你们什么事啊?”
这种能占便宜的事,李永浩当然想占,但有些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都会做。
“十块就十块,待会可不能给哥掉链子。”
萧剑咧嘴一笑,“我做事,你放心。”
没等多久,轮到萧剑他们这些龙套演员上场。
这次他们演的是黑帮的杀手,追杀吴奇龙饰演的男主角文阿陆,被反杀的剧情。
一个小时之内,十来个龙套,一个个被反杀而死戏拍完。
轮到萧剑的特写镜头时,一看,尼玛,竟然要躺粪坑?
好吧,并不是真的粪坑,是一个烂泥坑。
执行导演陶玲还挺有节草地,倒了两桶黄色油漆在里面。那效果真是杠杠的,除了不臭,跟粪坑还真没什么区别。
“浩哥,浩哥。”萧剑大声喊李永浩。
群演和剧组的关系是很不平等的,群演有意见只能找群头,找剧组人员是没用的,人家跟本不甩你,而剧组若是看哪个群演不顺眼,分分钟给开了,还没地方讲理去。
“萧哥,这时候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啊!”李永浩苦着脸走了过来,身上同样是一身黑帮杀手的服装,生怕萧剑不干了,自己可是收了“重”金的,赔不起啊。
萧剑将李永浩拉到一边:“不是不拍,那烂泥坑里倒了油漆,我就是想问问这服装清洗费算谁的?”
“废话,当然算剧组的,这关我们什么事?”
“我是说我的私人服装。”
李永浩上下打量着萧剑,一身薄薄的青衫黑裤,里面没有再加衣服,这大热的天,好不容易能有个凉快点的龙套,谅他也不会多穿衣服找罪受。
“你……什么私人服装?全身上下,除了一条**是你的,还有什么是你的?”
萧剑咧嘴笑道:“浩哥英明,果然是火眼金睛,没错就是**,再加十块钱的服装清洗费,小弟我就上。”
李永浩一听这伙家又要加钱,急了,低声吼道:“就你那两块钱一条的地摊货,你也好意思叫我出十块?”
“话不是这么说的哥,真是不赶巧,今天刚好约了个美女,特意换了条好的,二十多大洋买的。”萧剑说着,伸手去解裤头,“不信我脱给你看,你看看质量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滚犊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哥我赚点钱容易嘛?一大家子,就靠我这点钱吃饭。”
“那谁,我说你们到底要不要上?不上我换人啦。”
那边剧务见两人拉拉扯扯半天没搞定,于是喊道。“这死跑龙套的这么多屁事,竟然让导演和隆哥等,简直不可原谅。”
“来了,马上。”李永浩连忙答道。
见萧剑一副不给就不去,一点不着急一副无赖的样子。
“他娘的,我怎么就招了你这个祖宗,到头来倒给你打工了,五块,再加五块成不,祖宗?”
“勉强。”
“快滚过去!”
“等等。”
萧剑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将裤子一脱,将**褪下来,叠好递给李永浩。
“两块钱也是钱呀,帮我拿一下。”
李永浩满脸嫌恶,将其揣衣服兜里,嘴里不停的咒骂道:“贱人!贱人!”
因为已经拍过被爆头的镜头,挂空挡上的萧剑,只须拍躺下的镜头。
萧剑直接躺进烂泥坑中,脸上露出痛苦、惊恐、嫌弃、毫无生机的表情。
李永浩暗暗点头,萧剑这小子除了对学习演技不上心,总是跑去找大明星弄签名照赚外块外,其它方面都还不错,无论什么样的龙套他都肯跑,不管是跳楼还是撞车,吃屎还是躺粪坑,就没有他不干的。
不光能干,他还能干得漂亮,演得到位,让导演满意。
光这一点,他萧剑就甩其它龙套几条街,出场费又比专职的武替便宜不少,名声在横店杠杠的,有高难度的戏,第一个就是想到萧剑。光借人的中介费用,李永浩就没少赚。
导演陶玲看了萧剑一眼,感觉还差点什么,想了想,拿着一桶血浆对着萧剑当头倒下去。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别动。”陶玲对萧剑的表现很是满意,这龙套还挺敬业。
“保持你妈,都倒进我耳朵里了,要是发炎了,又得花不少钱,那我不亏大发了?”
萧剑心里对这个女导演咒骂不已,表情却除了多了点愤怒外,其它表情保持不变,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没拍好,耽误了时间,吃亏的还是自己,NG又不加钱,还要被骂。
“咔!过了。”。
萧剑瞬间“复活”,跳起来歪着脖子用力将耳朵里的油漆往外空。
上午的戏份结束,萧剑将沾满油漆,泥水的戏服一脱,用毛巾胡乱擦了一把,接过李永浩递来的衣服穿上。领到盒饭后,对李永浩说道:“浩哥,下午请个假。”
“又去找哪个大明星签名?”李永浩白了萧剑一眼,“剑子,哥给你说的那个试镜的事,你上点心,若是能成功出演一个角色,以后你的路子就会更宽,以后才有成名机会。”
李永浩说的试镜,是去面试一部小成本电影中的一个小角色。
“知道了,浩哥,我会全力以赴,不会让你失望的。”
萧剑知道自己跟那些科班出来的差距,但也不想说些丧气话,让李永浩失望。
“知道就好,我可盼着你红了给我赚钱呢。”
李永浩这嘴总是这么臭,好不容易让萧剑有点感动,气氛马上就被他给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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