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城头就传来震天的欢呼声。劫后重生的喜悦,弥漫在高柳城的城头。看着鲜卑骑兵远远的退去,这些幸存下来的士兵仿佛如释重负般,不顾满身的疲惫和伤口,或躺在地上,或背靠着女墙。或拄着兵器看着北方。虽然大战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但是战争的残酷带给这些士兵远非是身体上的,精神上的考验尤为甚。
此时,傍晚的夕阳也终于千呼万唤的破开阴沉的云层露出羞红的脸庞。为大地披上一层金色的纱衣。天地仿佛又恢复了宁静般。
“胜利了吗?胜利了吧!”吕和那绷紧的神经也为之一松,眼中那为之疯狂的嗜杀之色也渐渐的淡去,双目中也恢复了明亮。感受着城头传来的欢呼声,吕和感同身受。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高柳城已经保住了,而自己也并没有丧生在这场战争中。
可还没让感到愉悦的时候,身体传来的异样,让吕和眉头一皱。今日的一切,如梦幻一般。大战已经结束,神情一松,此时全身酸痛和疲劳一下子袭来,这对于体魄强健的吕和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脸上和肩膀上火辣辣的刺痛,让吕和的额头不禁直冒汗。特别是肩膀上,那道长长直至肋下的刀伤让吕和每动一小步,如同刀割一般。此时,鲜血已经不再像刚刚开始那般汩汩的流淌,但也让吕和吃不消。这还不算胸口遭受的重击,受了阙机的几脚,现在胸口还沉闷的很。
但是吕和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不希望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虚弱的一面。这或许不是因为性格使然,也许正是因为性格冷漠,才会让自己如此。
“兴平你没事吧?”
却是此时高虎、张成、陈庆三人在命人处理好了城头的一些事后,三人齐齐来到吕和身前齐声道。除去此战能够击败鲜卑后的大快人心之外,对于吕和,高虎三人心中充满无限的佩服。如果没有吕和,只怕高柳城根本守不住。如果没有吕和击杀鲜卑第一勇士阙机,那么只怕此刻城池数千人早已命丧鲜卑骑兵屠刀之下了。
吕和看了看眼前的三人,露出了一丝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三人一愣,这还是吕和第一次对他们,或许这样说,这还是吕和第一次露出笑容。尽管笑得并不那么如沐春风般和煦,但是三人心底却是感到一阵温馨。要知道吕和从军入伍三年以来,从未与军中士兵有过任何接触,也从未露出笑容。吕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性格冷漠孤傲的人,一向独来独往。虽然高虎三人乃是这高柳城的屯长,军阶还在吕和之上,但是三人也并未和吕和有过过多的接触了解。
片刻三人才反应过来了。
只见陈庆唏嘘道:“兴平,如果此战没有你,只怕是高柳城早已失守了,城中数千百姓就会命丧黄泉了。”陈庆的脸上也带着少许敬服。
“陈庆说的没错。我三人虽为这高柳屯长,但是自知才能不及兴平。我三人愿以兴平马首是瞻…”高虎还没说完,只见吕和朝城头四周看了看,回转过头,忽然打断道:“此事就此打住。现在我需要去办一件事!”
当吕和说要去办一件事时,三人明显感受到了吕和那眼中骤然升起的森寒杀气。这种杀气,不禁让三人心中一寒。三人相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种不安。
却是吕和此时并没有理会惊愕的三人,拿起长枪,便向城下走去。双目中满是杀气。是的,就是杀气,吕和要杀的就是这高柳城的县令秦策。想着城外近千无辜的村民命丧鲜卑人之手,吕和内心杀气禁不住翻滚。他要杀了这个昏官。
原来三日前,吕和察觉出鲜卑骑兵可能要南下攻打高柳城,曾经单独找过太守秦策,希望秦策能够将城外的大小十几个村子的村民全都迁入道城中,以免遭鲜卑人的读手,可秦策竟然昏庸的以为吕和是无稽之谈,置之不理。更是将吕和轰出府邸。自此,吕和便有了杀秦策的心。
可还没让吕和派人通知那些百姓时,就传来噩耗,高柳城北的那些村庄已遭鲜卑人读手。鲜卑人攻破村庄后,烧杀抢掠二日。近千百姓无一幸免。而今日,鲜卑人也是靠着那些村民的尸首爬上城池。
这一切,都是因为秦策这个昏庸的县令才会让那些村民无辜丧生。原本可以避免,却因为一人,而惨遭读手。这如何不让吕和大怒。吕和也不是一个顾虑重重之人,何况吕和并没有认为自己做错。
大战之后,在城头并没有看到秦策,吕和便提着把剑来到县衙。
这县衙也是秦策的府邸。不过由于北地苦寒之地,民生凋敝,不似中原那般繁华。这县衙也是一样,没有雄伟的气势,也没有富贵人家那般的大气磅礴。反而显得有点破败。县衙上方的那块牌匾的色泽也暗淡很多。
此时秦策在县衙后院的一间房间里。跪坐在一张案席上,眼中闪烁着焦虑和不安。城头鲜卑人已经撤退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秦策的耳中。
高柳城只有南北二门。北门已经被鲜卑人给围上了。南门也有少许鲜卑人窥伺着。而秦策是个怕死之人,就算此刻秦策想逃跑也不可能了。只能够将希望寄托在吕和身上。
不过突然想到吕和,秦策的眼神不由得闪烁不定。再联想到城头时,吕和看自己的眼神,秦策忽然心底感到一阵心虚。说真的,对于这次鲜卑叩关,如果自己早听吕和的建议,也就不会让城外那些百姓无辜丧命,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如果朝廷知道了该怎么办?”秦策惴惴的想着这一切。对了,忽然秦策眼前忽然一亮,紧皱的眉头也舒缓过来。
就在这时,院子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也传来了一丝吵扰声。秦策心下不悦,刚想起身看看究竟是何事的时候,此时门猛的被踹开。
“哐当!”一声,门被狠狠的撞开。
紧接着便看到吕和面带杀气,冷冷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高虎、张成、陈庆三人,加上面色一脸苦相的一名老者,乃是秦策的管家。
秦策被吕和看的双目发寒,待看到身后的高虎三人,心思转动时,便猜测到看来鲜卑已经撤兵了,虽然还不知道详情。
“老爷,这位军爷说是要见你,但却不顾小的通传,就直接进来了!”秦府管家脸色发苦,看了看吕和,对着秦策道。
因为鲜卑撤兵,秦策知道求生有望,此时哪还怪吕和的无礼,对管家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那名管家如释重负地逃离了此地,说真的,他可是知道他们老爷的脾性,最是怕这秦策的。
那名管家走后,吕和向前走了一步,双目紧紧的盯着秦策,眼中折射出的怒火,恨不得要将秦策活烧了般。
此刻,吕和脸上的血污没有擦去,脸颊上那道狭长的伤口依旧没有醒目异常,满含杀气的双目,冷峻如霜的脸,让四周的人顿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饶是投身行伍多年的高虎三人,也不禁被这股威势给怔住。
更别说是秦策了。秦策一个文人,虽然是这高柳城的县令兼军侯,但是根本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此刻脸色惨白不已,心下更是惊惧万分。
“兴平!”
高虎知道吕和要杀秦策,自知武艺不如吕和,也难以阻止吕和。但是秦策毕竟是自己的上司,故而出面阻止。当然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持剑杀朝廷命官,乃是死罪。他可不希望刚刚斩杀鲜卑大将的英雄成为一个杀人犯,从此亡命天涯了。
另一边张成见高虎如此,也上前一步,和高虎二人一左一右,防止吕和仗剑杀人。
而陈庆则是来到秦策面前,想要护住秦策逃离。
秦策此时脸上的喜悦之色早已被恐惧所取代。他终于知道了吕和见自己原来是要杀自己。便打算逃走。
而吕和见高虎和张成一左一右想要阻止自己,心下冷笑,神情更寒。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的右手猛的松开,一把揪住高虎的厚重的铠甲,砸向左边的张成。二人立刻被砸出老远,撞到墙上。
此刻二人脸色不比那名管家好多少。他们此时根本无暇惊叹吕和的臂力竟如此之大了。
吕和不待二人反应,再次踏前一步,拦在了秦策面前。
“铿!”的一声,吕和拔出腰间的佩剑,架在了秦策的颈项处。
秦策面如土色,眼神中闪现出无限的惊恐,全无往日身为一方县令的威严。
“吕和,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能杀我?”秦策颤颤抖抖吼道。
吕和无视秦策的喊叫,脸上的冷峻更甚,就是眼前这人的昏庸,而导致无数人枉死,可叹啊。
“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城外那些百姓就不会枉死。所以……”说道这里,吕和顿了顿,手中的剑向前挪了挪,“所以,你,该死!”
最后这一句话,吕和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着的。不是不共戴天之仇,而是吕和只是想为那些惨遭鲜卑人之手的无辜村民做些什么。他不是一个悲天悯人之人,也不是心怀天下的仁德之人。只是一股怨气,一股沉闷,让吕和如此难受。一想到城下那些村名死时还犹自睁着不甘的双眼,吕和的心就很痛,仿佛被什么抓住一般,紧紧的揪在一起。心中有一种异常的难受。
右手的手腕轻轻的一抖,寒芒一闪而逝。这一刻,吕和心底异常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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