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背后失去依靠,刘天一声惊叫,不由自主仰天倒了下去。等到稳住身体,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张充满戏谑嘲讽笑容的老脸。
“哎哟,陛下为何这般模样?”
刘天看到张让脸上戏谑的笑容,心里不由一紧。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来人还是知道自己底细的太监。而且现在已经没有那个丁刺史维护,他不知道这个死太监到底会对自己怎么样。
无奈之下,他只好忍下来,默默的翻身爬了起来。他刚一站稳身子,耳旁又传来了张让那令他倍感难受的公鸭嗓子。
“陛下,昨日忘了给您准备替换衣物,当真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更衣,少歇也好学习一些必需的礼仪。”
张让这边说完,刘天立即苦着脸转过身来。他听着张让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着实觉得郁闷。相比起这种夹枪带棒的语调,他宁愿张让直截了当的说话,至少来得踏实。不料他一转过身来,却发现张让不是一个人来看守自己。身旁还站着一个同样打扮,手捧一个放置着一套衣物的瘦高太监。看清楚这个瘦高太监顶着两个黑眼圈盯着自己,他哪还不知道昨天晚上就是这个死太监守在门口。
张让当然不会在意刘天那一张苦瓜脸。他也不看转过身来的刘天,只是走到烛台前吹灭了蜡烛。现在时辰还早,天际只现出一丝鱼白,朝阳还没有露出脸来。蜡烛一灭,大殿内的光线霎时暗了下来。这时,他笑眯眯的示意身旁的太监将手上托着的那个放置着皇帝全套行头的铜盘递了过去。
“段珪,伺候陛下更衣。”
“陛下请更衣。”
段珪皮笑肉不笑的将自己手上这个铜盘递到刘天面前。语气中的轻蔑表露无遗。仿佛正在嘲笑刘天昨晚妄图逃走的事情。
“呃……公公……”
刘天看着段珪递过来的这个铜盘,吞吞吐吐的吱唔一声。但是他正想解释昨晚的事情,张让却粗鲁的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请速速更衣。”
听着张让那仿佛万载寒冰的语气,刘天不敢再多说半个字,赶紧接过铜盘。唯恐慢一点就会被这两个死太监摆成十八般姿势。他这种听话的态度,立时博得张让与段珪两人满意的笑了起来。
“正该如此。”
张让笑眯眯的看着接过铜盘的刘天,然后看了看寝宫内那一地的碎木破瓦,不由轻蔑的轻哼一声。他非常满意自己给这个冒牌天子施的下马威。他相信在这充满血腥味的杂乱寝宫内过一晚上,这个冒牌天子即使是个白痴,也该知道一个普通人在宫中有多渺小。自然也就会乖乖的听话,不胡乱惹出事端。
大棒已经下了,接下来自然是给一甜枣。
张让估摸着刘天已经清楚现状。他便仿佛懂的变脸似的,原本带着戏谑嘲笑的脸庞上霎时变换成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此处岂是天子就寝之处。”
一说完,张让不由分说,一脸义愤填膺的拉着正在考虑该如何将手上这套皇帝行头穿上身的刘天离开了这座依旧充斥着淡淡血腥的寝宫。
不一会,刘天与张让以及段珪三人便来到一处偏殿。这座偏殿远不及寝宫奢华。一胡床,窗尚有一小案,剩下的也就是一些寻常花瓶之类的东西。但是在刘天看来,这里无疑有如天堂一般。没有令他反胃的血腥味,也没有一地的碎木破瓦令人难以立足。有的只是干净整洁的地面,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他心旷神怡的清香。
张让没有给刘天享受太久。进到里面没一会,他便一手拿过刘天手上的那个铜盘,招呼过一旁的段珪。两人麻利的为刘天穿戴起来。他们两人的举动正合刘天的意。于是,一直捧着那个铜盘不知道该怎么弄的刘天便顺水推舟的任由他们摆弄。
不一会,刘天一身红色龙袍,有些自豪,又有些局促的站在张让,段珪面前。作为华夏子孙,能够穿上古代最为尊贵的龙袍,令他感到非常激动和自豪。但是身旁那两个太监却毫不留情的将他从激动中扯了出来。
“陛下真乃人中之龙也!”
张让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面前表情有些僵硬的刘天,很是满意的赞许一声。同时,他暗地里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嘿,没想到世上竟有和陛下如此相似的人物。一换上龙袍,当真和陛下一模一样。想必太后也不会察觉此人并非真的天子。丁原啊丁原,若非你这般固执,你我当结为好友。一内一外,共掌朝政。岂不是可以享受那永世富贵。”
刘天并不知道张让心里所想的已经偏离了很远。他看见张让只是直直的盯着自己,以为自己扮演少帝还不够理想。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轻声问了一句。
“公公,我扮得像吗?”
“嗯?”
刘天的话将张让从遐想中拉了出来。回过神来后,他见刘天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自觉失了身份,不由沉着脸冷嘲热讽起来。
“什么公公?某家只是陛下身旁的近侍。陛下也非某家儿媳,何来公公一说?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的狗头。”
“这死太监,真是难伺候。”
刘天听着张让语气中含着些许不快,赶紧赔着笑脸解释起来:“误会,这是误会。公公只是小的对您的尊称。就有如民间儿媳对家翁一样尊敬。”
说完之后,刘天很是佩服自己的急智。一想到自己竟然能想出这么个借口,他就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夸奖了自己一句。
“我真是太聪明了。”
刘天急智之下的马屁没有失效,张让也因为这个解释对刘天另眼相看。这个解释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想到刘天把自己当成长辈一样尊敬,他不由回想起灵帝在位时对自己的宠信。
“张常侍乃我公,赵常侍我母。”
回想着当年灵帝亲切说出的这句话,张让不由黯然的轻轻的叹了口气。那个时候自己当真过得风光无限。不仅可以主持朝会,而且还无人敢多言半句。不一会,他又想到现在的情况。不但再也没有当年的风光,而且只能龟缩在宫中。忍气吞声也就罢了,总归还留得些往日的威风。但是那些文武大臣却仍然在密谋诛杀自己。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丁原老匹夫之计虽妙,只是这么做当真能凭借此人逃过此劫?嘿……如今我还想那些干嘛。太后向来宠爱天子。想必有此人在,太后定不会疏远我等。或许此人一直冒充天子,对我却有极大好处。”
想到这里,张让望向刘天的眼神开始有了一些柔和。他甚至都有了干脆就这样让刘天继续冒充下去的念头。但是片刻之后,他从自己的臆想中挣脱出来。能够在宫里风光这么多年,他也不是白混的。他深知自己这份风光全都是刘氏皇族给的。以前依赖于灵帝,现在则依赖于何太后。再加上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得宠。他不敢完全保证这个冒牌天子能够骗过何太后。
没了何太后作为靠山,他也就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到时候即使没有何进密谋诛杀自己,宫中其他新得宠的宦官都会落井下石,对自己除之而后快。
张让这边盘算着得失,刘天却感到很是无聊。汉代天子说话方式,他不懂。汉代宫廷礼仪,他更加不懂。这自然也想不出该怎么才能扮好天子这个角色。无奈张让又一直没有开口,他也只好按捺住性子,耐心的等待着张让恢复过来。
这一等直接等了近小半个时辰。这时,回过神来的张让看到刘天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老脸不由一红。在一个小民面前如此失态,令他不禁有了怒气。不过转念一想,他对刘天的识趣越发感到满意。
还有什么比得上拥有一个对自己俯首帖耳,懂得规矩的人来得舒心。在不错的心情影响下下,张让也不想继续对刘天搞恩威并施这一套把戏。于是,他便在段珪的协助下,开始耐心教导着刘天一些基本的天子礼仪。学习暂时能够保住小命的东西,刘天没有半点抵触。张让,段珪两人一开始教,他就立即老老实实的认真学习起来。
教的人耐心教导,学的人虚心学习。时间就在三人一教一学中飞快流逝。原本天际只有一线鱼白,很快就冉冉升起一轮圆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已经慢慢爬到高空。刘天这时也已经学会了不少天子礼仪。虽然不能说完全精通,但是也像模像样,糊弄一下民间百姓绝对没有问题。这也让张让,段珪这两个老太监忍不住称赞他悟性极高。
不过刘天知道,光是这样根本不够。现在最为重要的不是糊弄百姓,而是得想办法骗过那些文武大臣,以及最为紧要的何太后。任何一个环节穿帮,自己除了死之外还是一个死字。这绝对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教到这个时候,张让便停了下来。他看着正在努力演练中的刘天,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走到门外,吩咐守在门外的小黄门准备茶点。
张让刚刚吩咐完小黄门,却发现自己的死党赵忠急匆匆的朝这边跑来。昨晚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他和段珪两人负责教导刘天如何才能扮演好一个天子。而赵忠他们则负责去何太后那里伺候,争取何太后的庇护。大家分工合作,共同为今后的活路打拼。
但是现在看到赵忠匆匆赶来,他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如今已经算是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何进已经下令外军赶来洛阳。丁原的并州兵马暂且不提,董卓那二十万西凉精兵足以让他感到心惊肉跳。赵忠不在太后那里主持全局,以悲情说动太后。也许这带来的将是足以令人崩溃的消息。
“他怎么来了?难道太后没有答应庇护我等?”
张让看着赵忠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了过来,不由心惊胆颤的想到这个令自己绝望的念头。好在赵忠没有让他等待多久。不一会,赵忠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无奈这一阵猛跑,着实让赵忠这个难得运动的太监感到吃力。这直把张让急得恨不得钻进赵忠的脑子里,把里面的消息挖出来。
又过了好一会,赵忠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刚刚平复气息,他便焦急的抓着张让的大袖低声叫了起来。
“不好啦,太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