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何太后要来,张让也不禁心神大乱。刘天固然学的很快,但是这种程度骗骗百姓还行,连文武百官都不能完全保证骗过。更别说何太后了。
张让一想到何太后揭穿刘天假冒少帝之事,自己免不了落得知情不报,意图谋反的罪名。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哪里愿接受这样的下场。于是,他心急欲焚,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起来。只是何太后即将到来的这件事让他方寸大乱,哪里还能静下心来思考对策。而赵忠见他紧张的思考,自知没有那个能力帮忙,只得焦急的等待着对策出来。
过了好一会,心神大乱的张让想不出对策,又瞥见赵忠期期艾艾的看着自己。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闷声喝骂起来。
“你等这些无能之辈,真是气杀我也。昨夜千叮万嘱,一定要向太后瞒过此事。而你等竟……太后一来,岂不是要让我等入万劫不复之地。”
听着张让厉声喝骂,赵忠哭丧着脸,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哪里知道何太后为什么会得知昨晚寝宫有刺客行刺的事情。他清楚的记得在离开寝宫之后,自己已经按照惯例,将跟着自己的那三个小黄门灭口。今天早上,他又从其他人那里得知大家都是一样做法。但是前去伺候的时候,何太后却突然提到这件事,还要前去探望。尽管已经绞尽脑汁说服,无奈何太后始终不肯听劝。于是,他只好偷偷示意其他人尽量拖住何太后。自己悄悄赶来报信,以期小集团内的头脑人物拿个主意。
这时,张让见赵忠只是哭丧着脸,却说不出半点解释,心里的怒火不禁更大了。就在他准备继续呵斥赵忠的时候,后者却开口了。
“如今并非我等内讧之时。为今之计,还得尽快拿个主意,让我等可以逃过此劫方是正理。若要呵斥,事毕之后,我等定当向张常侍负荆请罪。”
赵忠赔着笑脸请罪,令张让心里的怒火稍稍平熄。诚然,现在的确不是内讧的时候。要是过不了这一关,自己这些人也只能求得一个全尸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想到这里,他按捺住怒气,稍稍沉思片刻后,便细细叮嘱赵忠。
“事已至此,我等也只能如此。你暂且回去继续说服太后,打消前来探望的念头。若是不行,你等便暗自准备好短刃。一旦事情败露,立时诛杀太后。届时我等只需让那小子传旨,缴回何进手中兵权,或许也能留得一命。”
张让说着说着,脸上表情越发的狰狞。赵忠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打个哆嗦。等到听完张让的计策后,他干脆利落的吓得瘫坐在地上。
他只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阉人。能够享受到无上富贵已经心满意足。从没有想过杀死自己靠山这种事情。现在一听到张让竟然连何太后都要杀,他哪里还有半点勇气。
赵忠的软弱,看着张让眼里,更感到一阵厌恶。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他一直以来奉若神明的一句名言。为了能够争得一线生机,除掉何太后这个不稳定因素又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厌恶归厌恶,张让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想要做得天衣无缝,少不得赵忠他们的协助。于是,他面色稍缓,温言安慰起来。
“赵常侍,若非我等性命悬于一线。张某又岂是那种背主之人。若太后一死,整个朝廷便是由少帝把持。到时候我等岂不是又能享受到先帝在位之时的荣华富贵。张常侍乃我公,赵常侍我母。先帝何等宠信我等。每每念及此句,张某只恨不得追随先帝而去。可惜我等受先帝恩宠,还需留此残身辅助少帝。今日若太后不死,我等也只好追随先帝而去。”
张让一边安慰着赵忠,一边凝神观察着赵忠脸上的表情。正如他心里预料的一样。赵忠一听到“太后不死,我等也只好追随先帝而去”这句话,脸上立即浮现出狰狞之色。张让见状,立即再下了一剂猛药。
“诛杀太后仅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天子虽然年幼,却天资聪颖。或许可助我等逃过此劫。赵常侍大可放心,若事有可为,张某绝不伤害太后分毫。”
张让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解释,立即让赵忠放下了一切心理包袱。事关自己性命,他也索性豁出去了。更何况张让还这么肯定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害何太后。于是,他定定神,抓住张让的手站起来,表情坚定的点点头。随后,他便匆匆赶去何太后身旁,做最后的努力。
目送赵忠离去,张让的脸登时阴沉下来。赵忠的怯懦,让他很是恼火。这也让他没有完全把自己刚刚才想到的全套计策说出来。只等事宜落定,他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告诉其他人。
随后,张让清清嗓子,恢复先前的表情,然后便匆匆走进偏殿。进到殿内,他一见刘天依旧努力练习着,心里已经放心一小半。
“陛下,太后要来了。”
张让走到刘天身旁,低声把何太后驾临的事情说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刘天,仿佛是想看看刘天得知这个消息有何反应。
“太后要来?”
刘天没有开口,一旁的段珪却惊得跳起来失口叫出声来。而刘天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脸色大变,一颗心完全提了起来。见何太后的事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这么快就要面临第一道难关,而且还是属于那种几乎完全没有生路的考验。这让他感到仿佛天塌了一样。
好在穿越前那二十多年在现代社会打磨出来的性子不是白搭的。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很清楚事到如今,除了硬着头皮上之外,根本没有别的退路。再怎么说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一线生机,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手。
经过短暂的思考,他目光坚定的望向身旁的张让。眼神中的坚定,仿佛在向张让表示自己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这让张让感到十分满意。
“陛下莫慌,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太后不会察觉。你暂且收好这保命之物。若是情况危急……陛下应当知道该如何处置。”
张让先是不满的横了一眼惶恐不安的段珪,然后又目不转睛的直视刘天双眼,温和的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柄不过巴掌长短的短刃递到刘天面前。他这个举动顿时令刘天心中越发惶惶不安。
“这个死太监,给我这把匕首……真够读的。看来这回横竖都逃不了一死。”
刘天心里无比痛恨的暗骂张让。不过他表面上却依旧一副冷静思考的模样。张让很是满意他的表现,也不急于布置下一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十分凝重的点点头。
“这小子当真聪颖过人。若不是……唉,就让他继续当天子又有何妨。”
张让见状,以为刘天已经认命,甚是感慨的在心里感叹一声。随后,他又使出打一大棒给一甜枣的伎俩,十分和蔼的安慰着视死如归的刘天。
“不到万不得已,陛下切莫擅自出手。若逼不得已,某家也已布置好一切。定当护送陛下安全离开皇宫。”
只可惜他表错了情。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刘天哪里不知道只要自己真的杀死何太后,等待自己的也只有成为替罪羊一条路。而且还是那种没有机会再开口的替罪羊。
要是瞒过何太后,一切都迎刃而解。但是瞒不过,这把匕首不是用来自尽,就是用来杀人灭口,除掉何太后这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要不干脆趁现在干掉这个死太监?”
摸着冰冷的匕首把柄,刘天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令他几乎按捺不住的想法。他紧紧攥着那把匕首,指关节处的皮肤甚至变得毫无血色。但是片刻之后,他又有些犹豫了。这样做对他的好处少得可怜,而坏处却有一大把。
唯一能够得到的好处只有这个世上少了一个知道自己假冒天子底细的太监。但是多一个张让,少一个张让根本无法让自己从困境中挣脱出来。
除了张让,赵忠等十常侍不是傻子。见张让身死,没人会不注意自己。说不定出于兔死狐悲,主动捅出自己假冒天子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更何况现在一旁还站着个段珪。
即使十常侍不会因为张让的身亡曝出自己的身份秘密。宫外的丁原也自然知道自己心里在打着小算盘,更加不会任由自己这个冒牌天子在宫里逍遥快活。
再退一步,就算十常侍和丁原都不愿捅穿自己的身份。何太后这个把持朝政的幕后皇帝也不会放过一个害死亲生儿子的逆贼。到时候指不定有什么严酷的刑罚落到自己的身上。
思来想去,刘天最终还是颓然的松开了手,认命般的将手上的匕首放入怀中。不过他也没放弃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念头。
“我铁定过不了关。一定得想想办法。不然今天就死定了。”
刘天飞快的在脑子里盘算着。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一条胆大到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主意渐渐浮现出来。
“要不干脆就让那个何太后察觉。我的言谈举止有异,那个何太后必然起疑。到时候何太后肯定会怀疑这些死太监。这样一来,十常侍之乱不就可以提前爆发。那时我趁机跟着这些死太监逃走……”
想到这里,刘天心里一阵火热。但是片刻之后,他又一次犹豫了。只见他皱着眉头,重新冷静下来细细思索。
“还是不行。万一何太后察觉不对劲,直接当场揭穿。那我该怎么办?真的要按照那个死太监行刺她?一动手,我就死定了。破绽可以漏,但是不能太明显,以免让她看出我不是她儿子……我滴乖乖,又要露出破绽,又不能太明显,还不能泄漏我不是少帝这个秘密。这难度太高了吧!”
刘天这边紧张的盘算着。张让那边却是十分满意。在他认知中,行此大逆不道的弑上之举,没人会处之泰然。刘天这副表情也只当是人之常情。这让他不免再次在心里暗赞。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太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