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降下的时候,秦家人才陆续回家。
银枝人在镇上做工,倒也隔三差五回来,带回来平日里攒的吃食,那个时候家里才有好吃的。
大家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就知道玉枝醒来了,一回家顾不得吃饭,秦爹跟秦家两个哥哥都来跟玉枝说话,叽叽喳喳。
玉枝大部分是听着,听他们说自己昏迷时候的事情,直到苏七娘端着跟粥进来,才把男人们赶出去。
玉枝端着碗,盯着里面漂浮的几粒米粒,没有吃的打算。
苏七娘想到了中午女儿的话,觉得委屈了女儿,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玉枝三两口喝光了粥,把碗递给苏七娘,然后便躺下,声音瓮瓮地从被子里传出来:“别哭了,镯子先别卖,那一跤摔得不重,我现在好多了。”
苏七娘擦干泪水,看着六岁却这么懂事的小女儿,心里暖暖的,应了一声:“哎,娘晓得。”一边盘算着不卖镯子,家里还能卖什么。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吃完饭男女老少都去村里的坝上乘凉消食。
玉枝躺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精神还不错,也想出去走一走。跟还在洗碗的苏七娘说了一声,苏七娘和秦三都是疼孩子的,基本是百求百应,不忍女儿失望,便带着玉枝去坝上。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客客气气互相打招呼,看到玉枝也出来了大家都是十分惊讶的,因为玉枝年纪小小却是非常顾家,一般都是在家里帮忙做些小事,不爱出门的。
等秦家人走远了,村民才敢小声说:“我怎么感觉怪渗人的,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婆娘嗤笑道:“你这兔毛胆子,这么多人都能吓得你鸡皮疙瘩起来?晚上刨坟去了?”
周围人听到了都是一阵哄笑。
玉枝心里想的却是刚刚那人的身材,劳动人民的人身材可真是匀称健美啊。
自己见过的那么多人体,不错的也不少,不过都显得有点不自然,哪有这么纯天然的肌肉,好想切开看看啊……
忍不住回过头又打量了一下,那人一个哆嗦,四下看看,却什么都没发现,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找找神婆看看是不是撞邪了。
古代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尤其是这个贫困的村子,所以大家都是趁着乘凉的时候交流感情,除了冬天太冷不出来。
类似于是村里的集会,只是借了个乘凉的由头。
找了个好地方,秦三铺好芦苇席,两个男孩子便撒欢似的脱了鞋跳上席子。
周围其他村民都是带了自家编制的凉席,无论男女都是盘腿坐着,玉枝感觉实在接受不了这么剽悍的民风,决定还是跪坐着。
金枝见玉枝坐姿很奇怪,瞧着十分优雅,也学着玉枝这样坐着。玉枝却不理她,兀自跪坐着,交叉的双手搭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环境很嘈杂,这却刺激了玉枝的听觉,静下心,将自己从这个喧闹的环境中剥离出来。
这是玉枝特殊的冥想方法,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她感觉自己身体渐渐飘起来,呼出去的是浊气,身体渐渐有了力气。
“秦三叔好。”清脆的男声将玉枝从冥想状态中拉回来。
无礼。
这是玉枝心里的话。
眼前是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应该是秦大叶的同龄人。朴实的庄稼人,身材好,想切开。
这是玉枝对田树的印象概括,玉枝的世界里有两种人,一种是想切开的,另一种是不想切开的。
飞机上那个男人长的人模狗样的,身材也蛮好的,自己其实挺想切开的,还是太鲁莽了,怎么可以没找到另一半就动手呢,这样就不完美了。
玉枝开始反省自己。
田树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便摸摸玉枝的头,乐呵呵地笑着说:“玉枝妹妹身体可好利索了?虎子和虎妞还等着带你去捉鱼呢。”
“好了。”冷淡的回答让田树有点尴尬,秦大叶便插科打诨圆场子,之前听金枝说过玉枝这次摔坏脑子了,这样对人倒是能理解,但是怎么能直接对别人说呢。
“玉枝!是玉枝!快过来啊!”不远处一个兴奋的小姑娘的声音传来,便是这田树的妹妹田虎妞和她的双胞胎哥哥田虎子。
两人以前都爱和玉枝玩耍,虽然玉枝不常出门,但是虎妞和虎子每回有新鲜东西都会给玉枝带一份。
金枝点头示意说:“过去吧,等下回去的时候我会去叫你的。”
玉枝十分无奈,人际交往真的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磨磨蹭蹭挪到了虎妞边上,除了虎子和虎妞,还有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和两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
玉枝一边纠结着该怎么打招呼,一边跪坐下来了。
还没开口,当中最大的小姑娘便开口了:“当真跟个城里的小姐一样。”
很刺耳的嘲讽声音,玉枝看了看那个小姑娘,倒是个有几分姿色的村姑,一脸不屑骄傲的模样,俨然是村花的姿态。
总有刁民想害朕!
玉枝脑子里蹦出这句话来。
虎子和虎妞都很尴尬,虎妞开口道:“翠芬你别乱说话。”
翠芬……果然是村姑的名字……
扑哧,玉枝没把持住,嘲弄的声音蹦了出来。
于翠芬不可置信地看着玉枝,声音都扭曲了:“你这臭丫头敢嘲笑我?”
“没有哦。”玉枝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
“我们都听到你笑了!你好大的胆子!”于翠芬仗着自己是村长的女儿,长得也有几分姿色,总想着统治村里的女孩子们,但是这秦玉枝却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现在还敢嘲笑自己!于翠芬简直要气炸了。
“哦,我今天中午吃的是粥。”玉枝淡定地回答,“所以忍不住高兴地笑了。”
中午吃的是粥你现在笑什么!这个回答更让于翠芬生气,更气的是周围听到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翠芬站起来,指着玉枝说:“我们走着瞧,哼!”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
听到这边的烧动,金枝也过来了,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那于翠芬欺负你了吗?”
玉枝整理了一下衣摆,回答说:“她好像要给我瞧什么东西,谁知道呢。”女人心啊……
诶?金枝不明所以,几个孩子却笑了起来。
虎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边擦眼泪边说:“哈哈,玉枝你可真逗。”
小孩子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这是玉枝的感受。
但是她完全不想参与其中,她现在只想动手,好想切点什么东西,回想起解剖的乐趣,把那些器官塞回去之后的成就感,玉枝简直要发狂了,尤其是眼前有这么多想切开看看的人体。
“玉枝,你累了吗,我们先回去吧。”金枝看着玉枝兴致乏乏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玉枝乖巧地跟小伙伴们告别,牵着金枝的手,跟秦三说了声,便先回去了。
一路上,金枝琢磨着该怎么跟玉枝说话,感觉玉枝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这样可不好。玉枝则没管金枝现在的心里有多纠结。
同类!
玉枝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迎面走过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叔,一副如其他村民般老实憨厚的样子。
就是他!
玉枝开始兴奋不已。
“根叔好。”金枝笑着打招呼。
张根生也笑着跟这对小姐妹打招呼,这是秦家的两个女儿吧,很可口的样子啊,尤其是这个小姑娘,瘦瘦小小,玩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擦肩而过后张根生一脸痴狂的扭曲表情。
喜欢小姑娘吗?呵呵,那就如你所愿,来玩一场开心玩具吧!
张根水见到自己时候眼神里的疯狂被玉枝捕捉到了。
玉枝微微笑着,是那些可怜的人们被开膛破肚的时候能见到的微笑,天使的微笑。
“大姐,山上有人住吗?”晚上洗漱过后,两姐妹躺在炕上,玉枝翻身面对着金枝问道。
金枝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今天这一天太压抑了,好歹妹妹现在主动问问题了,这是好事,忙不迭地回答:“那地方哪能住人啊,据说进山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你可别靠近那里啊。”
玉枝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明天去山上看看。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安眠有人则要失眠,比如于翠芬,再比如张根生。
于翠芬恨恨地绞着手帕,想着办法去教训秦玉枝。
张根生则在地窖里,抚摸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的玉背,想着秦家两姐妹。
女孩不着片缕,身上布满了青紫伤痕,被反绑着,嘴里还塞着东西。
“别怕,过几天,你就有两个新姐妹了。”憨厚的脸上有着十分违和的狞笑,随后便是女孩低低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声。
……
“墨云,安息吧……他们都给你陪葬了……我也要来陪你了,你会不会不欢迎我?”
“扑通……”重物掉入海中的声音,海面上满满的白玫瑰中间有一片空白区域,随着涟漪飘散,渐渐聚合,海面上便形成了一片白玫瑰的屏障。
……
“墨风!”玉枝从噩梦中惊醒。
环顾一下四周,还是那个破烂的小屋,金枝还在沉睡,叹了口气,玉枝重新躺下了。
刚刚,好像梦到了墨风。
墨风……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