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楼高,八楼高,大爷大妈再也不用下楼磨菜刀!
瞧瞧看看不要钱,只为大家做宣传;俗话说的好,要不要看热闹,买不买看好歹;本产品刚出厂,上过央视上过报,全国人民都知道。
如果你说没看到,那是你家没信号。”
几声俏皮的吆喝出口,果然吸引住不少看热闹的人过来围观。
“老张看看去,小伙子讲相声那。”
“啥讲相声的,好像是卖菜刀的?”
“不对,你看摊上摆着一堆小砂轮吗,菜刀在上面滚来滚去是干嘛?”
“哦,是卖磨刀器,我见过,没买过,不知道有没有磨刀石好用?”
“走,往前凑凑,瞧两眼再回家。”
有人陆续凑到近前。
磨刀器在当时也不稀奇,早就开发出来,许多日杂店、摊位都有。
但是都混在小商品里,也没人特别介绍,所以引不起大家注意,甚至有人还不知道这圆滚滚的东西是干嘛用的。
像楚河摆成五排,成堆单卖它的,早市是头一份。
有人围观了,楚河开始介绍产品,他一边拽着菜刀,让磨刀器来回滚动,一边说道:
“不用水不用油,要磨菜刀不用愁;磨刀器好用又好使,它也不会出毛病。
往前推,往后拉,咱就把技术带回家:往前推,往后拽,一推一拉刀就快。能前进,能后退,赛过当年游击队;往后拉,往前推,华夏足球能进世界杯。”
“求人累,求人难,求人磨刀要花钱;求老张,求老李,求谁不如求自己;求老王,求老赵,求谁都要花钞票;花上一次磨刀钱,回家能用十几年。”
有人认出楚河,“这不是昨个夜市摔脸盆的小伙子嘛。”
“老王快挤进来,这小伙子卖货可好玩了!”
新奇的卖货表演本就吸人,再加上回头客粉丝站脚助威,义务拉人,顿时楚河一米一宽的小摊挤满了看客。
一般菜市场的标准摊位都是一米一宽一个号,像卖马扎老头摊位是一个号,卖蔬菜、小吃、大日杂货物多的需要两个摊位号。
眼镜今天占了四个摊位号,长长一大排。
人就是从众的动物,越是人多的地方,人就越去。
人越少的地方,就越没人去,越冷清。
搁念卖货有一点不好,就是特别影响周围卖货人的生意。
一是,他们大多用麦克风喊话,周围左邻右舍卖货的招呼全都被压制。
二是,他们摊位往往都是聚拢大批人围观,大量的顾客把左右邻居摊位全都挡住,致使邻居无法卖货。
第三点最讨厌,就是“扫地”,跑江湖卖过的地方叫“扫过地”。顾名思义,此市场的顾客都买过他们的产品。
如果市场里有卖同样产品的摊位,被跑江湖的卖过后,他们一个礼拜都甭想再卖出去同款产品,因为市场瞬间饱和了!
现在人们都往楚河摊位挤,围观,他两旁的邻居可倒了霉,没人看他们的货了。
楚河左侧是卖旧书和练习本的小摊,中年大叔老板瞧着摊前黑压压的人群,甚是无奈。
人多,但都是看楚河卖磨刀器的。
反正没法卖了,他倒心宽,索性打包收起书本,站到凳子上也围观起楚河表演。
右侧就是眼镜摊位。
从市场头开始将近五米宽的摊位,没有一个人停留,偌大的摊位在人流拥挤的早市显得特别图突兀。
眼镜要死的心都有,本来以为胖子无处可摔脸盆了,没想到楚河来这么一出,竟然花钱租了卖马扎老头的摊位。
而且换了产品,卖磨刀器?真不知道他哪来的稀奇古怪的卖货方法?
“小伙子,磨刀器卖多钱啊?”
“两块。”
楚河见到人们问价,尚处在犹豫当中,于是开始劝人:
“如今米也贵菜也贵,上个厕所都收费。
两块三块不算钱,溜溜达达就花完,三块两块不算多,买不了房也买不了车,去不了美国到不了新加坡。
花小钱买方便,省时省力又划算。
你不买,我不劝,谁买回家谁方便;将军有马将军骑,士兵没马干着急;谁下米,谁吃饭,谁买它谁方便。”
几句顺口溜便打消一部分人嫌贵的抵触心里。
“小伙子,这玩意好用不,你别骗俺老太太?”白发苍苍的大娘问。
楚河用顺口溜回道:
“不好的产品咱不卖,不给国家搞破坏;不骗人民,不骗党,产品合格才出厂;人之初,性本善,骗人的买卖咱不干。
磨刀器家家用,省去了传统的磨石来回蹭,原来的磨石费事又废力,污泥流了一满地,老婆见了只撅嘴,跑到一边生闷气;啥活都干不好,只会拿锄头铲大地。
新时代搞开放,要磨菜刀变了样,新产品高科技,咱这一辈子有福气。
不用电,不用水,您要不买准后悔,家中常备磨刀不累,投资不多,效率成倍,从此磨刀,再无花费。
拉一拉,拽一拽,再钝的菜刀都能快,从京城到香港,所有油石都下岗,高科技,磨刀器,能把油石都代替。”
“给我来一个吧,有了它我老太太不愁磨菜刀了。”
银发大娘掏出两块钱,扔到塑料布上。
“两块不贵,磨刀石一个还要四块钱哪,小东西还方便,我也来一个。”
又有人扔下两块钱。
“两块钱当然值啦,到茶馆听个相声、评书还得赏几块呢。”
“小伙子,你顺口溜说的让大爷开心,大爷赏你两块钱,不要磨刀器,只要你再说几段顺口溜。”
得,老人家把他当在红桥搭草棚子讲相声卖大碗茶的曲艺界人士了。
津城是华夏曲艺之乡,讲评书、大鼓书、相声的茶馆、艺社很多。
人们喝着茶水,听到高兴之处,都会叫来沏茶卖瓜子的服务生,打赏几个小钱。
如果台上是名家,听众正好有大款的话,打赏几千,几万也是有的。
算是二十年之后,网络打赏的鼻祖吧。
“谢谢了。”
道了声谢,他给买货的大娘递过两个磨刀器。
手口不停,继续吆喝顺口溜:
“山外青山楼外楼,刀具钝了不用愁,这一拉一拽,钝刀就快。磨刀器顶呱呱,你要是懂货就带回家,老婆一定把你夸。
我说好,不算好,大家眼光是领导;我说妙,不算妙,大家一看就知道;十年八年用不坏,还能传给下一代;虽然不是传家宝,家家户户少不了。”
见到还有人犹豫,他赶紧送上两句:
“要买要带赶紧赶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机会不是天天有,该出手时就出手。
前怕狼,后怕虎,大事小事不做主,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在家只能做保姆。
买一个送父母,养育之恩补一补;买一个送亲朋,相互之间增感情;买一个送丈母娘,她夸女婿就是比儿强!”
“给我一个。”
“我也来一个!”
人们纷纷掏钱买货。
一块、一块、还是一块的零抄像雪片似的扔下来。
由于没桌子,楚河也是坐着,人们不愿意弯腰,所以掏钱买货都是往地上塑料布扔。
“哎呀,大爷大妈,慢着扔钱,我记不住谁是谁啦!”
钱多也是苦恼的事情啊!楚河知道这是“火穴”了。
火穴是搁家人对卖货卖的好,产品火爆销售的内部叫法,也可以用来与素不相识的同门打招呼,或临别时恭祝同门发财的贺词。
比如打招呼:“哥们,火穴啊!”“这是谁家的啃,能告诉兄弟不?”
分手:“白白了哥们,祝你火大穴。”
楚河把一块一块的钞票拢起来,回头朝傻呵呵发笑的二肥训道:“别愣着啦,端个脸盆站前面,收钱,给货!”
身后的二肥乐不可支,这家伙有一套哇!不起眼的东西在他手里都能抢购,大把的赚钱。
嘿嘿,我也能分到钱了。
听到楚河喊他,赶紧应了一声“是!”从车上拽下一个脸盆,笑呵呵端着它收钱去了。
有人欢乐就有人忧伤。
此刻眼镜男就是特别忧郁的一个人。
他这个恨啊,你卖你的磨刀器就得了,还顺便埋汰磨刀石。
望着自己摊上一堆的磨刀石,悲哀想,“以后这玩意和脸盆一样,他都没法卖了!”
“明天他再整出个什么玩意,这让自己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到一个小时,两箱磨刀器销售一空。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散市,但楚河也不想卖其他产品了,连续不断的吆喝让人口干舌燥。
“小伙子,你的磨刀器咋带这么少啊,我还要买一个呢?”
“小伙子,明天还来卖吗?”
没买到磨刀器的顾客恋恋不舍。
“大娘,明天不来了,别人家也有磨刀器,都是一样的东西,您到别家买去吧。”
“可是别人家,没你说话好听!”
呃,卖货能卖出粉丝顾客,摆地摊人中他是独一份。
他让二肥收拾摊,准备回家。
二肥把两个板凳和菜刀放进板车,剩下的塑料布和两纸壳箱,砰砰两脚踢到街道中间。
赚钱了,破烂玩意就不拿回家了。
纸壳箱被捡破烂的迅速捡走。
一箱磨刀器一百个,今早一共卖出二百整,赚了三百元。
他能分一百五。
二肥,心里美!
得意忘形。
他抬脚便把楚河花二十块钱买来的小楸木挂件踢飞,“呸,啥破玩意啊,送人都不要!”
“嘿,你别给我踢坏了,我指望它赚大钱哪!”
楚河一见,抢到捡破烂前头,把东西捡了回来。
二肥一听到赚大钱眼睛顿时瞪了起来,闪闪放光,“这东西能赚多少?”
楚河伸出两个指头。
“二十?”
“去,二十来的卖二十还叫赚钱!”
“二百?”
“二百也叫大钱?”楚河鄙视。
“二,二千??”二肥站不稳了,蹭窜到楚河面前,“带上弟弟发财。”
“错,至少二万!”
楚河心道,淘金子的桶钱就靠它了。
二肥这回没惊讶,翻了翻白眼,默默回到板车边捆绑货物。
因为他彻底不信了。
“吹牛没有这样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