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赵大贵醒了过来,从窗尚起来,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只是被打板子的地方还是有些疼痛难忍。
环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非常破旧的农村房屋,墙壁甚至不是砖头砌的,而是将玉米桔秆竖起来,然后在上面抹上黄泥做成的,既不保暖也不美观。
“万恶的旧社会啊...”
想到自己如今的窘况,赵大贵不由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声。
从窗尚下来,穿上鞋,赵大贵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面,看自家的弟弟和妹妹在做什么。
只见赵小虎和赵小妹正在厨房的灶台边忙碌着,准备着早饭。
“哥,你怎么出来了,还不躺下休息?”看到自己家哥哥出来,两个小孩忙抬起头打招呼。
“老在窗尚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再说我现在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该下来走动走动了。”赵大贵有气无力地回复,然后进入厨房,找个木凳子,斜靠着墙壁坐下。
赵小虎和赵小妹都很能干,点火、烧柴、打水、煮粥都做得一气呵成,倒是赵大贵这个大人只能坐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帮不上忙。
说实话,赵大贵不是一点都不能动弹,也不想背上让小孩干活的骂名,但关键是他什么都不会啊,用火镰和火石怎么点火,他不会;硕大的铁锅里放的水和米的比例该多少,他也不知道。
不过,就算赵大贵不知道怎么做饭,怎么用这时代的土灶台,也能明白两个小孩煮粥的时候放的米显然是太少了。
“只放这么点米,不够三个人吃吧?”赵大贵皱了皱眉头说道。
“家里的米不多了,再多放,就坚持不到明天。我和妹妹可以吃点,关键是哥哥要养伤,要多吃点。”赵小虎在灶台边扇着风,头也不抬地回答。
赵大贵起身,往装米的陶缸里看去,只见里头只有一两斤糙米,这点粮食三个人吃,估计明天就断顿了。
家里都难成这个样子了,赵大贵叹了口气,对现在所在的赵家的窘困程度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不过,靠饿肚子省粮食,显然不是合适的方法。
赵大贵摇了摇头,将米缸里的舀出半斤糙米,全部投入铁锅里,跟先前的米和青菜一起煮上。
“可是,一顿就把米全煮上,明天可就没东西吃了!”三人中最小的赵小妹惊恐地说道。
“不用担心,我这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出去找工作。以后哥哥肯定能赚大钱,你们不用这么省着吃。”赵大贵说道。
赵小虎奇怪地抬起头看自己哥哥,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却叹口气,放弃劝说哥哥的打算。
看到一个才十二岁的小男孩显露出被生活压迫得喘不出气的样子,让赵大贵没来由感到一阵难受。
“小孩子不好糊弄,生活更是如此啊。”赵大贵不由暗自叹息。
这是赵大贵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了,说起这几天的经历,赵大贵就觉得跟做梦一样,直到现在都难以相信自己穿越了。
赵大贵原本是21世纪的普通年轻人,出生在一个五级县城里,从小到大平凡无奇,青春少年时也为班花和校花热血过一番,只是都没什么收获,就连最普通的好人卡都没收获过一枚。
高考、上大学、找工作,然后在公司里被上司和老员工欺压,一直也没做出什么成绩。
2018年的时候,郁闷之下到泰山旅游,结果在一处小山坡上摔了一跤,滚了一番,然后进入一个类似折叠空间的神秘地方,最后到达一处五色祭坛,正是地球先民用来祭天之所。
经过一番努力,又通过先民设下的种种考验后,赵大贵总算到达祭坛,然后拿到祭坛上的一个金属小球,接着就被一股神秘力量送出来,等到他清醒过来,就已经到达清朝,成为赵小虎和赵小妹的哥哥赵大贵了。
赵大贵在现代世界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自认为的),吃尽了苦头,但跟这赵师兄妹相比,算得上是从小吃着蜜长大的。
原来,一直到三四年前,赵家的情况还可以,这家的父亲老赵很能干,平时在家耕田,农闲时跟人一起下南洋,赚点小钱,比普通农民家强多了。
赵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也算殷实,前后置办了七八亩地,还供养家里孩子上私塾学习,在村里算是很不错的了。
然而三年前,老赵跟人一起下海到淡马锡,去的时候还没事儿,回来的时候就遇到海盗,一番激战之下人货都回不来了。
更不幸的是,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病倒起不来,过了半年后就去世,家里就剩下几个孩子。
还好,这两个孩子上面还有个成年的哥哥,小时候上过私塾,后来还成为童生,硬是把这个家支撑起来,使得两个孩子没吃太大的苦。
然而,不久前这位哥哥卷入一次群架,还将本村最有钱有势的钱粮户的儿子打了一顿,最后被抓进知县衙门打了五十大板,连童生的身份都被人开革了。
这五十大板可不是好挨的,两个孩子的哥哥当时就站不起来,被人抬回家后就生了一场大病,三天前更是吐了一大口血,昏迷不醒,等到醒来,这灵魂已经是来自现在社会的赵大贵了。
说实话,赵大贵对这样的穿越很是摸不着头,说是魂穿吧,自己跟这古代的赵大贵名字一样,容貌一样,就是看身体,除了被打得遍体鳞伤外,也跟自己原来的身体差不多。
只是,如果说是肉身穿越的话,似乎也不像,至少赵家的两个孩子和村民也不该把他当着赵大贵供着吧。
不过,反正连穿越这种神奇莫测的事情都发生了,赵大贵就不打算深究,就当做是穿越附带的特殊效果吧。
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是,赵大贵的确继承了原主的部分记忆,至少对赵小虎和赵小妹的一种血脉亲情是做不了假的,还继承了很多重要记忆,但也有一些记忆有些模糊。
还好,这些都不算特别重要的事情。
出于穿越者的谨慎,赵大贵不断跟两个小孩套话,对自己目前的情况有了些基本的判断。
按照两个小孩的说法,现在应该是两百年前的清朝,更专业一点,正好是清朝道光二十三年的八月初。
另外,这赵家所在的地方是两江松江府魔都县治下黄浦江东岸的三里浦,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
这个时间和地点都很有意思啊,赵大贵知道道光二十三年八月就是西元历1843年10月份;南京条约签订后清朝同意开放五口通商,其中魔都开埠的正式日期正好是1843年11月17日,也就是道光二十三年九月二十六日。
如此算来,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魔都正式开埠的日子,以赵大贵主神的能力,到时候相信可以借助开埠带来的巨大商机,赚上一笔大钱。
这一穿越就自动获得魔都户口,这算是穿越福利吧,但是谁不知道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好不容易穿越了,还要到更屌丝的地方来,看来这手气从现代到古代都没什么变化啊,赵大贵也是难得地吐槽一下。
说到两个小孩的情况,男孩叫赵小虎,今年十二岁;女孩叫赵小妹,比男孩小一岁,也就是十一岁。
再说到这赵家的情况,目前只剩下田地两亩三分,还有很破落的旧式农村房屋一套,其余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算是穷得掉渣了,最难受的是外面还有不少外债,据说还是借的高利贷。
家里如此穷困,赵大贵也没太多抱怨,总比一到本位面就举目无亲,还要被官府盘查强多了,只是他的屁股可能有不同的意见。
唯一不爽的就是对原主有些怨念,别人都是给穿越后的主角留下妻女照顾的,这边却是一弟一妹两个拖油瓶,感觉生活没有奔头啊。
家里这么穷,三个人的早饭其实很简单,就是将糙米和青菜一股脑放进锅里,做成一大锅蔬菜粥。
向来养尊处优的赵大贵皱着眉头一点点把粥吞下去,两个小孩却吃得十分香甜,看来这是他们很长时间内吃的第一顿饱饭。
只是,这顿饭注定不能吃踏实了,赵大贵刚吃了一半,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拍门的声音,有人在外头狠狠拍着大门。
“赵大贵,开门,快开门!”来人在外面大声喊着。
“这是霍大牙,估计是来催债的。”赵小虎将碗放下,愤怒地说道。
“你去开一下门吧。”赵大贵叹了口气说道。
这赵家从三年前开始就一日不如一日,外面的高利贷也是不少的,如今就都压到他身上了。
赵小虎听话地出去,将门闩挪开,把外面的人带进来。
“呦呵,正吃饭呢,你这赵童生倒挺有闲心的。”来人嘿嘿一笑说道。
赵大贵循声一看,只见那人是三十多岁的壮汉,身上穿着油亮的青蓝色短衫,半敞着胸,手里还拿着两个铁胆转着,一脸的凶狠相,最重要的是嘴上大门牙特别显眼,看来这就是霍大牙三个字的来历了。
这样一个人物,就是赵大贵之前从没见过这人,也知道必然是农村里村霸流氓之类的,给有钱人家做狗腿子或催债,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这霍大牙一进来,就把屋里屋外看了一遍,又到三人吃饭的桌子旁坐下,冷笑着盯赵大贵看。
只是,赵大贵却沉稳得很,自己在那边一口一口地喝粥,对霍大牙看也不看,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屋里多了这么一个人。
霍大牙本想逼得赵大贵先开口说话,看到此状,也不由感到无趣起来。
“赵童生,你当初跟我借了几十两银子,也该到了还钱的时候吧?”霍大牙一拍桌子,凶狠地说道。
“霍大牙,我们借的钱还有一个月才到期,你现在就来要债,不怕坏了规矩吗?”赵大贵还没说话,旁边的赵小虎突然激动起来,指着霍大牙喊道。
“小子,霍大牙三个字也是你叫的吗,一点规矩都没有,信不信我把你卖到苦窑去。”霍大牙大怒,提起手就想往赵小虎头上拍去,却被赵大贵拦住了。
“有事说事,你是到我家打小孩来了?”赵大贵冷冷说道,暗地里却不住呲牙。
赵大贵刚才虽然拉住了霍大牙,但自己的肌肉也被牵动,此时感觉全身酸爽无比。
“呵呵,赵童生就是沉得住气,都到这时候了还不着急,真是高啊。”霍大牙眼睛滴溜溜一转,本来凶狠无比的神色又变成笑脸,指着赵大贵说道:“以前你家里办丧事,就跟我这里借过二十两银子,到现在利滚利都三十两了。
再说前段时间你得罪知县,被人打了五十大板,又跟我借了二十两银子抓药,如今总共是五十两银子,这账你不会不认吧?”
“怎么会有五十两那么多?
三年前的账我们前后都还了二十两以上,怎么这债还越变越多的?”赵大贵对这账没有什么记忆,还是赵小虎多少知道一些,不由跳起来叫屈。
“哼,驴打滚利滚利的债,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事情。怎么,你们还想耍赖不成?”霍大牙却冷笑说道。
赵大贵不清楚这时代农村的高利贷是以什么模式运转的,也不知道原主三年前借钱的细节是什么样的,但他本身对此也不怎么感兴趣,只要知道这债是一个月后才到期的就足够了。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有那么多债又如何,这债到一个月后才到期,你现在就过来逼债,怎么着,要不要把村里的老人们都叫起来,把这个理掰开来揉碎了,好好唠一唠?”赵大贵不咸不淡地说道。
“呵呵,赵童生真是局气啊,这叫什么来着,气定神闲,是吧?”霍大牙本想当场发作,但看到赵大贵过于淡然,没来由得心中一寒,本来想掀桌子的手不由缓了下来。
原主本来是这个村子不多的童生之一,虽然在真正的读书人阶层中只是最底层的,但在村里也算是个学霸了,虽说霍大牙在也是这一带响当当的混混,多少忌惮一些,有些事情不敢做得太过分。
霍大牙这次过来,一是因为原主的童生身份被剥夺了,对霍大牙少了很多威慑,二是因为有人在他身后撺掇,所以想过来给原主一个好看。
不过,现在是赵大贵顶着原主的身份,那就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霍大牙毕竟不是善茬,冷笑一声,语气强硬了起来。
“赵大贵,以前你是童生,我多少还礼让一些,但你现在功名都被剥夺了,就别想别人怕你。
再说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就是闹到县衙也是我有理,想不想试一试。”
“债再多那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
“哼,你现在没了功名,又受了重伤,现在还不上钱,难道一个月后就有钱还了?
我算过你们家的账,家里就剩下两亩三分地,也就十两银子而已;还有这幢破房子,也就十两银子而已,加起来满打满算二十两银子,到时候你哪儿来的钱还债?
到时候你还不上钱,就别怪我往衙门里递个状子,把你抓进去,跟之前一样又打五十大板。”
“不可能,我们家的田地和房子加起来,至少也是三十两以上,怎么会那么少?”沉寂半天的赵小虎忍不住跳出来,指着霍大牙吼道。
“那点破东西,哪值得了那么多钱,就是前几年没打过仗的时候,也不到二十五两。
再说,就算值二十五两银子,还差一半银子呢,这钱你们从哪儿弄?”
“哦,霍兄今天过来,必然是有想法了,不知霍大牙霍大兄弟有什么见教呢?”赵大贵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我们好歹是乡亲,我也不想逼你们家破人亡。
其实,你们要还债,也不见得非要卖田卖房,还有好多路子可想。
我前几天就遇到一户富人家,为人和气,待人也亲善,家里正缺一个使唤的人,想出高价买丫鬟。
我觉得你们家赵小妹不错,就让她到那家做丫鬟,我们之间的账算一笔勾销,怎么样?”霍大牙总算说出真正的来意,一瞬不瞬地盯着赵大贵看。
“不要,我不要给人去当丫鬟。”赵小妹突然明白过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躲到赵大贵身后。
弟弟赵小虎大怒,就想操起木凳子跟霍大牙大干一场,让赵大贵伸手止住了。
“你说的富户人家,不会是姓钱吧?”赵大贵思索了一下,盯着霍大牙问。
这原主当初正是因为打了村里钱粮户家的儿子才吃上了官司,被人打了板子的,霍大牙说了这么多,赵大贵心里就一动,觉得有可能是钱家官司打赢了之后还不解气,想趁机又踩上一脚。
“呵呵,果然还是童生明白。
你可想好了,钱家如今想高价买丫鬟,但以后就不见得了,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
你想筹钱,还是趁早把这买卖定下,要不然到了以后,钱家不愿意出那么多钱,到时候你得卖房卖地还要卖妹妹,那多亏啊!”霍大牙张狂地说道。
“我明白了,不过你也别忘了这债还没到期呢,你就是要逼债,也要等一个月后再来。
如果你不顾规矩乱来,就算我现在没了童生身份,也有办法收拾你。”赵大贵冷笑说道。
“褪毛的凤凰不如鸡,我还怕你不成?”霍大牙嘴上强硬,但对赵大贵终究有些忌惮,又想这债确实没到期,该传的话也都传到了,便不再啰嗦,撂下几句狠话就扬长而去。
走的时候还不解气,把院子里的凳子和竹筐之类的都打翻一地。
“这可怎么办好,一个月后他们就要来逼债了。”等到霍大牙走后,两个小孩都着急起来,拉着赵大贵的胳膊抹眼泪。
赵大贵倒不是太担心,只是思索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对了,我们家里还有多少钱?”
(知了注: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知了决定将开头部分修改一下,改成逼债退婚流悲情模式,写得更符合读者的阅读习惯一些。
看过以前版本的书友,其实也可以接着原来的章节继续看下去,主线情节变化不大。
修改引起的不变,还望敬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