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没有完全消融,还不到开始耕作的时间。首领带人刚走,周华已经在部落晚饭后的议事上履行“首领”职责,作出正式安排:
成年猎手十人分成两组,一组由槐头带领,负责将部落附近那些抛荒较久,已经长了些陶钵粗细树木的耕地砍出来。另一组由一位叫垭岩的带领,负责部落夜间守护。
触炎等二十多位老人白天守护部落,顺便修理、制造工具和把寨墙边上的一些空地清理出来。
妇女除了由一位叫“荇姥”的年长者带领十多人留在部落负责煮饭、喂养禽畜,还留下带幼儿的妇女十多人帮忙照管十岁以下的儿童,只能在部落里玩耍,或帮老人们整理空地。
虽然开春,但是冰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出没的野兽也多,安全第一位是必须遵循的,要不然再好的设想又有何益!
剩下的人全部出动,继续采集饲草,并在出发时捎带上已经积存的肥,堆到各个地头的草棚里。
他的安排,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早早歇下,准备按各自分工开工。
一早,浩浩荡荡的百多人队伍或挑或背或提,将大量积肥运往上个春天的那片耕地,堆满了一个草棚。
周华特地交代几位有丰富采集经验的妇女,遇到常见、量多且能食用的野菜,连根带土分类挖些,带回部落去种。
他自己带着十多个伙伴,拿着弩弓往草深林密的地方钻去。
妇女们也见惯不怪,部落女孩还好,那些半大小子们从来都是打猎的性格,哪能指望他们安心采集!
如今的拍土可不是她们想的那样,他以为自己这些人不仅是要打猎,还要肩负起驱赶野兽的责任。这样妇女们才能安心、安全地劳动,尽管她们也带着弩弓毕竟是女人。趁早猎杀、驱赶一些野兽,才能避免春天的粟苗,因为它们受损失。
他们一路巡查过去,惊起不少野兔,跑得慢了点的,成了一整个冬天苦练箭术的检验成果。蒿根能吃,体力大,反应也灵敏,十箭得兔八只,几乎箭箭不落空。茅野、沃桂也不差,以射中五只平手。其余的有三只、两只的,都比周华、赤盆两人好——他们一箭未发,空手。
伙伴们却都对他们佩服得不得了,因为他们俩前一天布下的索套逮住了四十多只活兔,正在忙着招呼他们帮忙扯野藤结网筐,好装了带回部落去。
妇女们长期练就的采集技能也收获不小,除了每人的藤筐都装满了,还在一个草棚里堆下一大堆。
那几位经验丰富的妇女选了一样象白菜,一样象芥菜的两种野菜苗,装满好几个藤筐。
太阳斜向西边一点儿,周华就早早地要求收工,这让勤劳习惯了的妇女们不解,纷纷指责这种偷懒行为。他只好解释:赶回部落去挖地种菜。
当然不好明讲自己已经是饿得肚皮贴后背,怕再晚一点回去,都要得走不动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中午这餐饭吃起来。路上悄悄问几个小伙伴,他们特别是蒿根,口水都快流到胸口了。
活兔关进笼里养着,死兔交给荇姥她们让煮一半当晚饭,一半留着明早当早餐。
留守部落的老人们手脚够快,栅墙边的空地已经被整理出一大片,几十位妇女拿石锄、骨铲照拍土说的,挖出一畦畦地,另一些人拿骨耜耧平整,还有一些人则按要求将野菜苗分株距行距种下。他们中或许有人腹诽这闻所未闻的“种菜”,可当种好后站一旁那么一瞧,还真够新奇的,说不上啥,只觉得顺眼。
触炎、魅炎这些留守老人看到空地原来有此妙用,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凡是能种菜的、他们走得到的地方全被种满。当拍土告诉他们,人的粪便其实是这些菜的最好肥料,可惜部落虽有专门几处深坑供人方便用,却无法积存来当肥用时,他们找来几段大树干,照拍土教他们劈猪食槽的样式,弄出了几个大木槽。盖上几个“人”字形草棚把木槽搬进去,再在上边铺排些劈好的木板,就成了茅厕。当然,这都是后边的事。
周华急着用种菜来改变的,不只是老人们的观念。最主要是针对占耕种力量绝对主导地位的妇女们,要让她们改变以往简单撒播的播种方式,不以直观的实践证明,是很难办到的。他相信,成畦、分垄并保持了间距的方式,再加上不断施肥管理所产生的效果、产出,足以使她们接受这相对繁杂了些的耕种方法。
快到晚饭时间,槐头他们那组五个人才回来。仗着离部落近,他们想多砍些树。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挨到现在早已无影无踪,再加上用石斧砍树是特费劲的重体力活,他们累得都快走不动了。好在晚餐管饱,几钵热食下肚,总算是消除不少萎靡不振的神态。
议事时,周华宣布往后每天中午加一餐,所用食物由他带小伙伴们筹集。槐头这一组离部落近,就回部落跟留守部落的人一起吃。到地里劳作的,就带陶鼎到那边草棚煮了吃。
长者们有些意见,他们认为自己留守部落没有参加劳动不该多加一餐。拍土以需要他们制造工具、整理菜地、夯筑木棚基础、开挖排水沟等等劳动为理由,才说服这些顽固派。
第二天,除了继续带上肥料,还分派了些人手背上五口陶鼎,三十多个陶钵,扛上些工具。由于前一天妇女们已经采集了不少野菜和饲草,周华分出一部分善于使用工具的妇女,选择那些已经采集过的、积雪已经融化的地方照菜地的样子开始挖地。
他和小伙伴们仍然带上弩弓,四处搜寻猎物。接近中午,猎杀到五十多只野兔,拿出四十只交给几位妇女宰好,选些野菜一起煮。蒿根带头,十来个小伙伴围着五口陶鼎打转,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鼎里翻涌的肉汤,皱起鼻子狠命地吸着香气。如果不是负责煮食的妇女不停地呵斥,周华真担心他们“问鼎”过进,哈喇子会直接流进鼎里去。
只有三十多个陶钵,百多号人当然无法一起吃,由负责煮食的人安排分四批享用第一餐“午饭”。蒿根他们的可怜像博得了一致同情,连带周华也享受到第一批优先取食的照顾。这第一批就餐的,基本是半大孩子们,都属饕餮人物,吃喝着钵里的,眼睛却没离开过那五口大鼎。好在分配食物的妇女不为所动严格把关,保证了每个人都吃到基本够饱的量。
还真别小看这点野菜野兔煮成的“午饭”,到下午收工时,七十多采集的妇女们所采集的不比昨天少,六十多名妇女也已经挖出百余亩地。当然,周华知道能挖出这么多,是雪水浸润、泡软土地,加上是上个春天的新地,还有挖得浅、也粗糙的缘故。但是他已经对今后天天中午能吃饱粟米粥,信心十足了。
收工回部落的路上,蒿根他们一个劲夸耀拍土大吉,连“午饭”这么好的事都能想得到。周华讪笑着:“我也饿得受不了啊!”
懒得看他们满脸讶异,周华暗自嘀咕:“喝着稀粥,干着重活,要不是以填饱肚子为盼头,安排如此紧凑岂不是人神共愤的罪过?明天我要吃烤兔、喝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