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仿佛正在趴着一头野兽。
这是那名首领在望向远方黑暗处后,出现的最深刻的感受。
这头野兽正伺机待发,随时准备着要了猎物的性命。
长刀应声落地,一道鲜血从首领的手掌处流了下来,一支摄魂的弓箭竟然直接穿透了他的手掌,死死得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鉄箭射穿了他的手掌,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击杀刘毅的能力。若是这支箭选择射在他的身上,在箭穿过他铠甲之前,手中的这把刀定然会取了刘毅的性命。或许因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射穿他的头颅,所以他并不敢冒一丝风险去进行这场读博。
如此在乎刘毅性命的这个人,除了刘青山还会有谁呢?
那首领脑海中这般推算出刘毅定然是那人极为重要的人,可却想不出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因为从陆融那里得来的情报来看,似乎并不存在这样的人物。
“好箭法,不知阁下是谁?可否出来与小官一见?”
回答他的是一阵阵萧瑟的风雨声,除此之外,是无止休的寂静。
刘毅躺在地上,眼睛瞪的老大,方才的一瞬间他已经有了受死的心,可却没想到一支铁箭再一次将他拉回了人间。可他也想不到这个人到底是谁。
果子年幼,尚且难以自保,妻子更是手无寸铁之力,那么难道是青山那个小子?不,不能,那混账东西常年在女娄里厮混,宿夜不归,毫无进取之心,怎么可能会是他。
见黑暗中没有任何声响。突然让他有种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的感受,若不是手中传来的痛楚,他怕是真的会以为这是幻觉了。可对方迟迟不现身,甚至连一丝动静都没有,这让他有些恼火。没有目标,就只能这般任人宰割。
他缓缓的挪动步子,试图探寻一下那人的机警和距离。身子刚刚挪动了几下,唰的一声,一只冷箭骤然从黑暗中出现。首领这次有着准备,听见声音的那一刻,突然身子一跃在空中翻滚起来。这支箭贴着大腿擦了过去,可身子还不待落地,又是一道冷光袭取,这一次却是贴着肩膀擦了过去。
首领身子直接落在了刘毅旁边,一只手快若闪电的探向刘毅的喉咙,原来他真的目的是挟持住李毅来威胁刘青山。
可探去的手还没到。
隔空竟然再次响起破空的气浪,“嗖!”这一箭比先前的所有箭都要快,也可以说是刘青山这些年来的最快一箭。先前的两支箭看似全都射偏,可实际上刘青山有定位的的试探之意,若是能射中就射中,若是射不中,也全都为了这最后一箭。
因为这真的是他的最后一支箭。
啪!首领应声跌在了地上,一只箭矢穿透了他的铠甲,从后背探出,鲜血从其胸口处缓缓流淌了一地。
刘毅眼中还留有余惊,一口粗气从口中吐了出来。
远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缓缓的马蹄声,一道身影从黑暗中满满浮现出来。刘青山手挽长弓,骑着马向刘毅咧开嘴,憨笑起来。
“父亲,别来无恙!”
刘青山将刘毅的伤口简单处置了一下,发现其最重的伤势胸口处的一大片淤血,先前早些时候被马蹄重蹋之后就断了几根肋骨,其后又被那追杀首领一记重踹,二次受伤。这伤若是没个半年怕是根本无法痊愈。
简单处置后,刘青上将刘毅扶到了马背上,说道:“您骑马快去屠猎户家里接娘跟果子,快些离开这里,连夜赶往安邑县您的朋友那里先躲上几天。”
刘毅此时依旧还不知怎么看待自己这个让他大吃一惊的儿子,可听到他说的话之后,连忙皱眉问道:“你呢?”
“您快些上路,孩儿还有些事情没做妥当。”
“不行!你快些上马,与为父一同去安邑!”
纵使这大雨凉的有些过分,可刘青山此时的心中依旧是暖洋洋的。可他哪会给刘毅任何机会,大手狠狠照着马屁股一拍。
马一吃痛,撒腿就跑的不见踪影。
“你们可千万要顺利赶到安邑!”
刘青山在那首领身上搜刮片刻之后,从其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
陆融?周黎是么?
你欺我辱我,也就算了。偏偏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揭开我的逆鳞,那你我从此便不死不休!
这世间最可怕的是什么?凶猛的豺狼虎豹么?当然不是!真正让无数人感觉到痛苦和恐惧的永远都只有一种,那就是跗骨之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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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的街道已经很难再看到人了。更何况此时大雨尚且弥漫。刘青山骑着马,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着。由于长时间雨水浸泡,身上的几处伤口已经渐渐出现了腐烂的迹象,这种疼痛自然是不言而喻,可刘青山依旧是面无表情。
当刘青山将马拴好,再次走进佳丽坊的时候,这个时辰楼里的客人要不已经匆匆离去,要不此时已经在客房之中搂着佳丽熟睡。
正堂的几个姐妹哪看到过刘青山这般模样,吓得险些叫出声来,又赶紧捂住了樱桃口。一双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想要问话,却被刘青山制止。
“几位姐姐别声张,弟弟不过是天黑路滑,一个不留神跌了个正着。袖姐房中此时有人么?”
女娄中的女子是何等人物,来的人是官是民,是贫还是富,大眼一望就看的八九不离十。此时刘青山身上的伤口,若不是她们瞎了眼,怕也不会说出那是跌伤。可几个姐姐稀罕刘青山稀罕的了得,想必是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个眼中满是关切的眼神。
“没人,陆大人本要留宿开心玩具,可前夜却不知为何匆匆离去,银子都已经交了,袖姐也再没有接客的理由。怕是此时已经熟睡过去。”
刘青山稍作感谢便迅速上楼走进红袖的闺房之中。已经熟睡的红袖听见声响,着实惊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青山弟弟,你这大半夜的是唱得哪处啊?”
声音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娇媚。若说这声音像是春季里的野猫,便是个男人也都太难去把控自己荡漾的春意了。
然而此时的刘青山哪怕是有这个心,却没这个力了。身上的几处伤口还在渗着鲜血,如同触电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锤打着他的神经。
红袖见到刘青山这个模样,心里一揪,先前的轻浮瞬间一扫而空,眼神中全是心疼。
“是周黎?还是陆融那个混蛋?快让姐来瞧瞧,严重不严重。”
刘青山站在门前,回答说道:“不碍事,不过是一不注意被只狗咬了几口。”
红袖继续说:“难道陆融还真得要将刘家斩草除根么?”
“陆融不过是一条喜欢咬人的狗,真正想要杀人的是他的主人罢了。”
“你的意思是....周黎?时隔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不想放刘家一条生路么?”
当年刘宸尚且为杨县县令的时候,周黎就好像是其身边的一条狗。这些年周黎始终放任刘家四口苟延残喘存活至今,看样子似乎是既往不咎,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自我救赎。
可周黎终究是那只反口就将自己的主人咬死的老狗,哪怕再过去十年,刘青山依旧不会奇怪他为什么还是放不过刘家。
“狗,就永远都是狗,尤其是周黎这种喂不熟的野狗。”
红袖眉波泛起一层波澜,颤声说道:“那你要怎么办?”
刘青山轻轻撇了撇嘴,缓缓走向窗前,坐在了那把他熟悉多年的朱红色的圆凳上,轻轻拾起一块近乎熄灭的香灰,深深一吐,香灰顿时灰飞烟灭,顺着窗外的雨水消散的无影无踪,然后一字一字说道。
“对待野狗,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颗一颗敲碎它的利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