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整军渡江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谓我心忧字数:3758更新时间:20/11/16 18:56:28

  上官云走到刘肇基面前,抱拳躬身行礼,道:“总兵大人,可否容在下和将士们说几句。”刘肇基心道:你不是已经在说了吗?料想定是事关重大,当即微微点头,回首喝亲兵:“招集各营标头、把总,收拢麾下兵士,本官要训话!”

  实际上此刻这一千多兵士很是混乱,有当地招募的团营,也有高杰部的北兵,还有其它几门突围中走散了的壮丁,刘肇基营下的兵倒是没有几个了,但督师突围前有命:着刘肇基节制诸军。这部人马非常时期倒还能有令则行,冲锋陷阵就不敢保证了。

  三三两两的军兵聚拢来,虽然零乱,但士气已比前时昂扬了很多。刘肇基走到一处高地,朗声说道:“诸军将士们,扬州战情已明,督师殉国,生灵涂炭,血债必要血偿!而今江南定然告急,我主陷于危难,许定国部,李成栋部等纷纷倒戈,甘为走狗!我等当继承督师遗志,卫我大明!”在史可法麾下多日,这员辽东悍将竟也长了些文字功夫。

  言罢,刘肇基示意上官云说下去。上官云走上前去,挺直胸膛,感觉到了那火辣辣的疼痛,不知从何时起,上官云觉得这痛感竟会让他感到些许镇定。

  “诸位壮士,清贼屠我百姓,叛徒甘为走狗,如此国耻家仇,只要还有一人不死,血债必将血偿!如今之计应当避其锋锐,保我扬州难民安危。”上官云顿了一顿,大声呼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待明日,我扬州勇士必将杀尽清酋,以雪国耻家仇!”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听得此言,众原本燃烧的胸膛更加激昂,是啊,只要有大明人在,安能容匪人猖狂!必胜的信心在每一个人的胸中膨胀。

  言罢,上官云转身拜倒。朗声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上官云突击营谨遵都督大人号令,团结一心,以图大业!”

  乙邦才已壮烈殉国,上官云当然成为最高指挥官,虽突击营连上官云本人在内仅余鲁壮和范苍、范泗、范海三兄弟共五人,但必竟是一营编制。其他诸军佐见此,纷纷拜倒,每个人都很明白,如此生死存亡的关头还是各人计较身家地位的时候么?

  此时,刘肇基才明白上官云要说话的目的,心中赞许,当下也不推托了。刘肇基世袭行伍出身,在辽东任总兵官选练宁远诸营卒,锦州一战于万军中把困于杏间府的吴三桂救出,三月前与清兵战于邳州半月退敌,是一名统帅有方的猛将。因此整军的工作进展相当顺利。

  午饭后,新军已成规模:上官云统领突击营麾下范苍、鲁壮各领一标人马。史德威统领一营人马,麾下孙兆奎、金国凤各领一标人马。刘肇基亲领一营主力,麾下马应魁、张衡两员猛将。计得兵卒一千三百人,骑军五十多人。

  上官云领突击营,署领扬州难民事,上官云清楚,他这一营人马均是由扬州壮丁中抽出,战斗力最弱,所以领了这份差事。

  当下议定,南渡长江,奔南京。上官云眼见了这些日子,心道我们到了南京只怕弘光早开溜了,心中对这个“蛤蟆天子”是没有一点好感,但当今之计倒只有如此了。上官云心中最割舍不下的,倒是这些扬州难民。

  几日昼伏夜行,摆脱了几股敌军的袭扰,终于到了江边。然而江水浩渺,一时间哪见到一条明军战船,焦急间只得沿江搜索。刘肇基很是意外,本以为江南岸应有大明水师驻守,却没料到竟是这般景况。

  扬州难民都把大军作为安全保障自是不愿分开,能投亲走友不是很多,这一路下来依然多达千余人。刘肇基暗暗叫苦,但想到扬州惨境,哪里能埋怨出来。军粮渐紧,竟发生了劫掠百姓的事情,上官云是不允的,但也无法阻止其他营军。难民营中早就是供给制了,所以至今未出乱子。上官云心想,清兵屠城已过,百姓回去想来应无大碍,但想想这些人亲人全殁于清兵刀下,一日不光复扬州,如何回家。

  时至五月初八,那郑鸿逵、郑彩水师主力已然退缩至江北岸驻防,上官云隐约记得正是这初八深夜,清军突破了江北明军防线,第二日二郑舟师不战而逃遁入海,那黄斌卿、杨文总也是卸甲鼠窜,弘光朝防线从而全面崩溃了。

  ……

  隆隆的炮声在江面上因为没什么阻隔传得很远,明明是远在数十里的瓜州战场的响炮,听着的百姓将士们却也心神不宁,江南战况如何,南京如何?这些猜测只能陡增人的痛苦。鲁壮很有些佩服上官云了,这家伙竟能在这动乱时的江边小山谷里呼呼大睡,不是缺心眼子,就实在是有大将风范了。

  这几日上官云疲惫极了,而昔日的军旅生活告诉他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时间来休息,以应对突发事件。这几日对自己的将来和这个时代的思考已让他耗尽心神。挖掘脑海中的每一点历史印象来还原这个时代,他发现除了一些大的事件和人物之外,对具体的细节,知之甚少,而细节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上官云不清楚,他所知道的历史知识和史实究竟相差有多少。

  我该怎么办,我一个人能做什么?这些问题一直折磨着他,却无法给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上官云清楚,只要他透露出一点自己的这些秘密,自己就会被当成疯子来处理了。因为即使现在他都在不断地怀疑,开始是怀疑现在的自己是在梦中,现在又怀疑自己所谓的21世纪的生活实际上才是一场梦,而现在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

  ……

  五月的长江,敞阔异常,没有翻腾的云气时,能见度相当高。因此,当江中战船上的顾三麻子和江边小山丘上的刘肇基互相从望远镜里看到对方时都不禁惊叫一声,当然顾三麻子首先是惊讶于这刚劫来的玩意儿的神奇。双方都不甚明白对方的底细,但又都不甘心这样离开。对于过江心切的刘肇基来说,任何一线希望都不愿放过;而对于以劫掠为生的顾三麻子来说,他也轻易不会放过一点发财的机会。

  于是上官云在沉睡中被拍醒了,在刘肇基等人眼中,上官云是最有潜质的外交天才,尽管他们那个时代还没有外交这个词汇。听清命令,上官云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跃上战马,和鲁壮一起向船队的方向奔去,人们沸腾了。一面走着,一面早就扬起了手中的白旗。

  鲁壮很不解上官云的所为,他哪里知道这是19世纪后最常用的作战旗语——投降。顾三麻子看着对方手摇白旗,倒也能想明白这是没有恶意的表示,便让一只平底沙船划上岸去。上官云跳上船后,却见鲁壮在后面不愿上来,原来这北方的莽汉平生竟最怕坐船。上官云笑道:“你死都不怕却怕做船了。”鲁壮脸憋得猪肝一般颜色,笨拙地跳上船来,鸭子似的左右摇晃引得几个水手哈哈大笑,一时倒消解了彼此的陌生之感和戒备之心。

  顾三麻子这次前来算是用了全副家当了,三十多艘大小船只全集结在江心,倒也颇有气势,虽是船型杂乱却也相当有战斗实力。他的主舰是前年从佛朗机人手中抢来的四桅战船,备有当时最先进的佛朗机后装火炮,可惜手下却不太会使用炮上的瞄准器具,除了觉得这用了子铳的火炮射速很快之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厉害之处。也有几只舰船竟是自大明水军的威武营中抢来的。

  上官云上前施礼毕即自报家门:“大帅,在下上官云乃扬州史督师部下,现携扬州难民及兵丁数千,想过江勤王,安顿这许多百姓,却苦于无舟可渡……”

  未及语毕,顾三麻子连忙站起,一改先前倨傲之色。上官云心中暗叹,督师已逝,然威名永存,这一路走来若有提及督师者,便得到帮衬很多。

  顾三麻子上下打量了这位高出自己一头的年青人,脸庞削瘦但英气逼人,身着大明军服,只是脚下一双皮靴有些特殊。其气度是手下兄弟不能比的,见这位军官称自己为大帅,当下好感顿生。当下抱拳于胸,正声道:“若真是史督师部下,我……本帅当尽力。只是近来,江边动荡,待手下兄弟去查探一番,想来不会拒绝吧。”这半洋的官话已是他最体面的社交语言了,想来是受上官云这一番影响。

  上官云连忙点头应许,顾三麻子又提出上船人员的武器处理问题,鲁壮在一边听就有些不高兴了,嚷嚷着抱怨顾三麻子不爽快,上官云连忙制止。上官云已看出这群人显然不是大明水兵而是海盗水匪之流,人数在三百人左右,即使交了武器,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威胁,何况现在军情紧急,若是被清军发现就更麻烦了。便连忙摇旗示意,那边望远镜看得真切,军营众人大喜。上官云忙命鲁壮陪几名水匪去本营打探虚实,自己留下和顾三麻子继续攀谈。

  这时上官云才想起未请教这位大当家的尊姓大名。这一问倒把顾三麻子给问倒了,因顾三麻子从小便是渔民出生,父母早亡,这虽名字不雅倒确实是老爹所取。数年前被官府苛捐杂税逼得活不下去了才做了这劫财的勾当。从小到大真没甚正经名子,就这么被人叫过来的。如今提起,摸着鼻子却不知如何回答了。但他是耿直之人,便也直说了。

  上官云一时兴起,便说道:“父母长辈之命当不可违,然大帅如此身份起个表字倒是可以的,顾帅在这长江大海之中如翻江蹈海如若矫龙,倒的确担得起江中之龙的字号。”

  顾三麻子性格直爽,听后更是受用,当下大喜。对兄弟们喊话今后就以顾江龙为号了,对上官云自又是亲热了几分。上官云本没有兵匪的门户之见,何况就此时来说,那四镇的总兵所部倒还不如这群海盗有义气,又深谙结成统一战线的重要作用,便也用心结交,两人愈加亲热了起来。不一会儿,刘肇基也兴冲冲赶来了,自是又客套了一番。顾江龙见明军如此看重自己,当下再无疑虑,便传令弟兄们准备渡江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