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观内一个厢房,夜晨静静地躺着。
一个显得微胖,身着蓝色衣服的道士正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脸颊。在道士的身后,是一个身穿蓝白衣服的老道士。他就是逍遥子,颇有一番得道高人的模样。而那个微胖的道士,样子倒显得有几分傻愣。是逍遥子的一个徒弟,法号勿贪。
勿贪擦拭完夜晨的脸颊后,伸手想要解掉他的衣服,以帮他擦拭身子。不料这时他像是守护什么东西一样,本能地推开勿贪的手,紧紧地捂住胸口。
“这……这……”勿贪被夜晨推开手,为难地回过头看向逍遥子,说道:“师父……”
“脱掉。”逍遥子不动声色,一抚长胡子说道。
勿贪听得逍遥子的话,点点头,用力推开夜晨的手,把他的衣服从上往下卷成一团脱掉,里面有什么东西也没发现。
“勿贪,你下去吧。”勿贪脱掉夜晨衣服后,逍遥子对他说道。
“是,师父。”勿贪点点头,站起来向逍遥子鞠一个躬,随后便退出了厢房。
逍遥子看着夜晨,微微皱眉。他认得夜晨,几年前他到洛天城寻觅徒弟,想给道观增添一些人丁。路过义庄时,他看到夜晨,发现夜晨颇有资质,是个不好争斗,可以潜心修炼的好苗子。然而待他观察几日后发现,夜晨虽然是条修炼的好苗,但过于慈悲,对万物过于怜悯,有一份对世间情长的过分执着。
为情所困,是修炼的大忌。担心夜晨进入修仙一途后仍然无法根净心中的情长,逍遥子便以“阴气太重”为由,没有收夜晨为徒。
此番夜晨因受重伤而来到逍遥观,逍遥子略微诧异。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会再次见到他,难道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见他痛苦,逍遥子随手划了几下,顿时几缕金光乍现,落于他身上。金光融入他体内,他的痛苦得以缓解。
“我记得我记得……”不料这时,夜晨像是做了噩梦,顾自呢喃道,“地山河、九九天、参三界、悟六道、长生叹、空逍遥、仙道虚……”
逍遥子听闻他呢喃出的话,顿感大惊,随之复念几遍,“地山河、九九天、参三界、悟六道、长生叹、空逍遥、仙道虚……地山河、九九天、参三界、悟六道……地山河、九九天、参三界、悟六道……”
“妙哉!妙哉!”复念几遍夜晨呢喃出的话后,逍遥子笑而叹道:“虽说这些话显得笼统,但却是修真一途极好的方向,若能就此一步一步突破,必得大道!”
看着夜晨,逍遥子心中已生欣赏之意,有了要收他为徒的打算。可时下他身受重伤,已伤及五脏六腑,能挨到现在不死已算是万幸。而要收他为徒,必然要先救他。
逍遥子知道耽搁不得,拿出一瓶回灵丹,倒了两颗让夜晨服下。随后扶起他,盘腿坐在他身后,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帮他疗起伤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逍遥子睁开双眼,额头冒了些许汗珠。而此时的夜晨,脸色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从苍白变成浅淡红润。
“勿贪?”把夜晨安置好后,逍遥子朝房外唤了一声。
闻见逍遥子呼喊,勿贪从外面进来,走到他身旁,说道:“师父,有何吩咐?”
“好好照顾他,大概明天他就能痊愈了。”逍遥子看一眼夜晨,说道。
勿贪愣了一下,疑惑道:“师父……您……救了他?”
勿贪疑惑并非没有道理。以往也有很多伤病患者前来观里求救,但逍遥子多半会拒绝。他常常叹气,‘逍遥观是用来修炼道法的,平日人们可以前来上香祈祷,但要是把这里当成治病的地方,是绝对不允许的。’为此他一般不会轻易给外人施展道术治病,若是有了第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此下去,道观哪里还能安宁。
逍遥子看出勿贪的疑惑,说道:“为师当然不会白白救他,我救他是因为……打算收他为徒。”
翌日,夜晨在一抹阳光照耀下醒来。醒来后,他发现全身畅爽,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过当他发现身上换了一身新衣服时顿时心慌,无色子交给他的那份《九天山河图》的残图就在那身衣服里。
慌忙下了床,夜晨走出房间要去寻他的衣服。
此时勿贪正好端来饭菜,见到他,喜道:“师弟,你醒了?”
“师弟?”夜晨一愣,不知所以。
“哦~”勿贪憨厚地笑笑,递给他饭菜说道:“你先吃点东西,师父还有你爹在大堂等着,你快些过去,他们会把事情向你说清楚的。”
“我还要去忙点事情,就先走了。”勿贪说罢就要离去。
“等等!”夜晨叫住勿贪,带点儿尴尬说道:“我想问一下,我之前穿的衣服呢?”
勿贪一愣,随后脸红,尴尬地一拍脑袋,说道:“还在后院呢!昨天因为太忙,忘了清洗……嗯……”勿贪说着朝夜晨笑笑,有点讨好的意思,小声道:“师弟,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师父啊,拜托拜托~~~”
夜晨顿时一怔,皱皱眉后领悟了勿贪的意思,原来他是在害怕被师父骂。
“我一定不会告诉师父的……”夜晨别有用意地随着勿贪笑笑。
待勿贪离开,夜晨马上去到后院,看到放在木盆内的衣服后,慌忙搜索了一遍。随后他从衣服里找到了那份无色子交给的《九天山河图》的残图。稳妥地把残图收好,他才回到房间去吃点东西。
道观大堂内,夜晨洗漱得很是洁净,此时他正跪在大堂内。在他的前面,是坐着的逍遥子。在他的旁边,是站着的离老爹。再往外,是一边两个站着的年轻道士,其中勿贪就在里面。
夜晨这是在进行拜师仪式。
先前离老爹醒来时才发现,逍遥子原来就是当年他求过的那位道人。逍遥子救了夜晨,他不知如何答谢这样的恩情。当逍遥子提出要收夜晨为徒时,他欣喜不已,连忙答应,觉得夜晨是祸后大福,走上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夜晨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他猜测得到他为何会突然重病,那定是因为无色子传予他修为所致。当然他不知道那晚他遇到的老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无色子。
能进入逍遥观学习道法,他自是愿意。早些年他就想过学习道法,不为飞升成仙,但愿能济救更多天下苦难之人。只是那时被逍遥子否定后,他便放下了这样的念头,一心在义庄做事。
而今算是因祸得福,逍遥子看中他,要收他为徒。
“晨儿,快快给大仙叩头,从今天开始,大仙就是你的师父了,可要好好听大仙的话。”离老爹见得夜晨可以拜入逍遥子门下学习道法,比任何人都激动,赶忙催促夜晨道。
夜晨既已知晓事情始末,便无所顾虑,恭敬朝逍遥子磕了几个响头,叫道:“师父。”
逍遥子抚一抚长须,轻笑道:“晨儿不用多礼,倒是你该向你爹多叩几个头。此次你拜入我逍遥观修行,今后就不能随意离开,恐怕……和你爹见面的机会不多。”
夜晨听得逍遥子的话一怔,随即看向离老爹,心生愧疚,低声唤道:“爹……”
“不碍事不碍事……”离老爹见夜晨流露愧疚之色,连忙打断他,虽有万分不舍,但为了让他今后能安心修行,说道:“晨儿,你能有此机会拜入逍遥观学习道法,爹高兴还来不及呢!爹一直有个心愿,就是让你离开义庄,有一个更好的前程。此次大仙给了你这样的机会,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至于爹……这些年爹也存了不少积蓄,一个人生活不碍事。”
“只要你好好修行,不任性闯祸,爹就放心了……”离老爹说着说着,流出了泪。此次和夜晨离别,不知何时再见,他自是万分不舍。
后来再罗嗦了一番,夜晨知道逍遥观的人数不多,就五个人。师父逍遥子,大师兄是先前那个留着一撇胡子的道士,法名勿痴。下面还有二师兄勿贪,三师兄勿念,四师兄勿乱。
一一见过各位师兄,夜晨把他们都记在心里。后来勿贪要领他去书房拿门规书籍看,但离老爹要离去,他便请求先送行离老爹再学习。
依依不舍送别离老爹后,时间到了晌午。夜晨这才从伤感中回过神,返回道观。从此,他便是道观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