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地想成为太监?”下意识地念出这句话,乔帮主才意识到他念叨了什么一句话。
“这个……”他左右观察着,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兴奋”、“激动”、“我一定要成功”等等字样,当下又是好笑,又是惊奇,摇摇头,低声喃喃道:“真是……真是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啊,这些人的想法……当真是惊世骇俗……”
不过既然遇到,就劝劝他们吧!
身陷迷途,经高人指点,而成大事者,这世上比比皆是,他虽谈不上高人,但稍加指点,他们应该能弄清楚是非对错的,皱着眉头想了想,决定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道理入手,无论哪个时代的人,孝道总是排在首位的。
心中斟酌着用词,转过身子,道:“父母养良了你们这么多年……”
黄四郎突然低低地叹了一声,不无忧虑道:“这一场考试看起来是好多无家可归的难民,但是瞧瞧布帛上的内容,必得太监之峰,方能参透天地造化,天地造化呐!这‘天地造化’四字有多大的吸引力……”左右张望着,“不知这些难民中有没有混着些大智慧的高人,不,是混了多少大智慧的高人……”
怀因道:“布帛上写的明明白白,考是颂念旗帜上的内容,智者怎么了,又不是比做学问,我相信咱们一定会做的比他们更好。”
黄四郎喜道:“是啊,我倒是忽略了些节,比的是颂念旗帜上的内容,而非做学问写文章……看来咱们还是大有希望的,不过通过这一场考试,这个通天大法术,咱们就竞争不过人家智者了,毕竟智者的领悟能力咱们是远远比不上的……”
怀因笑道:“未必非得研习什么通天大法术,传说世间一些绝世神功,听说大大有名的《头头宝典》,就在张公公手中……”
两人絮絮叨叨着,乔帮主插不上嘴,而听到《头头宝典》,他又出了一会儿神,待得提起“劝阻”之念,戏台上已“镗”的响来一声锣响,跟着一人尖声叫道:“开考。”
这“开考”两字一经出口,各参考人员纷纷席地而坐,与丐帮考试不同,没有人疯跑着向前,抢什么“准考证”,盘坐于地,双目平视,然后挺胸收腹,深深呼吸,把气沉入丹田,张开嘴巴,便嗡嗡地背起什么,那声音有点像是朗读课文,又像是小和尚摇头晃脑地颂念经文。
到后来这嗡嗡之声越来越整齐,越来越清晰,乔帮主终于听出来,这些人朗读的便是彩旗上的内容:“法术通玄,众所共见,功参造化,出神入化,雅量高致,博大能容。”
但是他还是不大明白,具体考些什么,这时候,耳前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被淘汰了。”
乔帮主抬起头,看到一个相貌丑陋之人,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目光碰到这张坑坑洼洼,还长了许多疙瘩痘的脸,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武大郎这个人,愣了半天,才想到这是来到东汉末年,跟“武大郎”是完全沾不上边的,不过这人实在是……就算踮着脚估计也只到他胳肢窝,确确实实的五短身材……
三分像人,七分似鬼……跟书上描述的武大郎颇有些像……
觉得这样盯着人看,不大礼貌,乔帮主忙把目光移开,就在这一瞬,碰到了这人的目光,身子不由得一震,这么一个丑陋之人,竟有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说炯炯有神也不恰当,这人目光犹如两道闪电,更如两把利刃,仿佛能直直刺入人之内心。
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这种怪事,乔帮主又是奇怪,又是不解,更是惊诧。
那丑陋之人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丑”,瞥到乔帮主呆呆地瞧,也不以为然,只温和地笑了笑,道:“你被淘汰了,便请离开考场,免得影响其它考生。”心中也很奇怪:“这一位难民挤到考生最前端,本应是十分在意这场考试才对,可他却未颂念一句考题……身为难民,眼下最紧迫之事便是饥饿问题,可他却像是没把这事关生死的问题放在心上,倒像是看热闹来了……”不禁多看了几眼,仿佛要将他的长相记住似的。
乔帮主“哦哦”两声,毫不犹豫地出了考场,像这样的考试,别说是被淘汰,就是一帮人三拜九叩,再赠送黄金万两求他晋级,也是断然不肯的。
走出考场,乔帮主朝着西北方向一溜小跑,这个丑陋之人颏下长着一部胡子,不是太监,但台上那几位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戏台众难民的考官却是货真价实的太监,万一被他们看到,万一又被他们认为自己骨骼清奇什么的,可是大大的不妙。
城隍庙西北角处聚集着一些不识字且性格内向的难民,看不懂布帛上写着什么,也不张嘴向别人打听,只老老实实地等待此处的考试开始。
混进这拨难民当中,乔帮主才稍稍心安了些,想了一阵那个奇怪的丑八怪,跟着是奇怪起来:“怎地我什么也没有做,便被淘汰了?”
却不知正是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做,才会被淘汰,试想宦官是些什么人,整日在皇宫大内,溜须拍马是必须擅长的,这大声朗诵彩旗上标注的成语,目的便是要考较他们的嘴皮子,倘若连最基本的朗诵都不能完成,何以妙语连珠?
当然也有考验体力和耐力的成分在其中,大太监张让最喜欢的便是让人不住嘴地夸他“雅量高致”,若是张公公正听得兴起,你却上气不接下气,这不是扰公公兴致吗?
所以大伙儿才会翻天覆地地朗读这些话,直到最后只剩一百人,这一百人便通过了考试。
而从丐帮过来的,则得多念一百句。
不要小瞧这嘴皮子的功夫,还不到一个时辰,已有数十人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到戏台一侧领水去了。较之丐帮,宦官要人性化许多,只要你参加过考试,便是落选,也可领到一瓢水和一块饼,并有小太监安慰道:“以后这样的考试会是常态,年年都会有的,明年再来,不要丧气,小哥哥在宫里等着你。”
被淘汰的难民热泪盈眶,这水、这饼已让人感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而小太监的安慰之言,简直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炎,谁敢说自己心里不是暖洋洋的?
当然无论如何是与《头头宝典》失之交臂,彼一种“暖洋洋”并不能抵消此一刻的低落和悲伤,有人唉声叹气着,抱怨命运的不公,而有的则是痛哭流涕,抱怨命运的残忍。
此情此景使得乔帮主想吟一首诗来形容这一群愚昧、无知、还执迷不悟的难民,把迷途做归途,认黑暗做光明,当真是无可救药之至。动了吟诗之念,立刻皱起眉头,自浩瀚的诗海中寻找适合的句子,脑子里虽记了不少古诗,但适合此情景的哪能说想就想起来,没想起来倒也罢了,反倒是想了一阵,所有心思都集中在“吟诗”两个字上面,胸膛之内顿时汹汹燃起一团怒火。
在过去那个世界,他在起点有一个70多级的超级会员,看了那么多懂诗词的朋友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往往随口一句,好多巡抚的女儿了,江湖的女侠客了,最最有名的才女了,都会刮目相看,甚至芳心暗许……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开始,他认为自己一定也能行,始终把“吟诗改变命运”当作飞黄腾达的一把利器,没有穿越到王公贵族家中成不了王爷不要紧,没有附身到大户人家的女婿身上不要紧,只要心中有诗,一切艰难困苦都是浮云。
带着十分嚣张的志向,于三日之前,雄赳赳地来到城隍庙,当时想“这么多人聚集于此,定然是举办什么赛诗会”,一打听才知道,是难民们逃荒于此,积极准备着参加什么考试呢?
气的他差点吐血,好在过去心灵鸡汤喝了不少,安慰自己:“每一次挫折都是一次经历,而每一次经历都会使人更加成熟。”
只在须臾之间,他就觉得自己成熟了不少,向人打听起赛诗会的详细,彼时黄四郎和怀因还没弄清楚他是“不孝兄”,详细解答了他的问题,告诉他赛诗会通常都在中秋举办,还告诉他八月十五刚刚过去。
乔帮主寻思:“八月十五刚刚过去……难道要等一年,待来年的中秋节才展露风采,这个……实在是等不及了……”便打听起妙玉坊、丽春院这一类场所的地理位置,这种地方附庸风雅的人不少,每天晚上应该都有人把酒赏月、吟诗作赋,到时吟上一首七言绝句,名声响彻大江南北,财源、爱情还不是立马就来?
想清楚成功如此简单,他便美孜孜地向黄四郎打听。
黄四郎顿时生气了,这不是讽刺人吗,天下哪里有难民去丽春院这种地方的,脸孔一板,冷冷的道:“我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丽春院的门朝那边开。”
乔帮主低头看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裳,心想:“穿着这身衣服,就算找到丽春院,以老鸨子阅人无数的目光,也是不允他进的。看来没有附身到大户人家的女婿身上,行事果然是有诸多不便。”慎重考试后,决定暂时先混在这些难民之中看看情况,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说不来会有什么家丁招聘会。
做家丁也不错吗?
比王爷是差了点,但如果混的好,想要什么也是会有什么的。
当下便对这三场考试寄予厚望,万万没有想到,饿了三天,等来的却是丐帮和宦官招人。
真是把人给气死了!
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还吟个屁的诗,吟出来有人欣赏吗,没人欣赏不是白吟了吗!
使力晃晃脑袋,心想:“看看这最后一场考试是什么吧,也不知是什么鸟在招人,不,是什么人在招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