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让这个黑乎乎的馒头下肚,姑且叫它馒头吧,张定站起身,接了老者递来的水壶,用几口清水,也是冷水顺顺肚子。活动活动筋骨,
远处的放哨者似乎发现了什么,用力的向这边招手,很快,一个人就疯狂的往这边赶,嘴里还狂呼着什么。
听到声音的部曲和家奴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吃食,几个穿着明显比别人好的家奴跑向牛车,取下粗布,竟从车上取下长矛,缳首刀等武器,分发给部曲们,其中竟还有几张大弩,张定的嘴张的已经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了:这是难民吗,带着一群部曲,家奴,都是壮男男子,车上还带着武器。有了情况不跑反而准备打仗…………
还在愣神,两个家丁已经拿了一副铠甲过来,帮着张定穿戴起来,又有人将拴在车旁的马牵了过来,一个家奴跪倒在地当起了上马石,看张定还是愣神,又将他扶将着上了马,恍恍惚惚的披了甲,上了马,张定才回过身来,这不是以前旅游时候在内蒙古草原骑过的蒙古马,这比蒙古马大多了,突然,张定记起来,似乎在西晋末年还没有马镫的存在,紧张的晃动着两腿,却发现自己竟然稳稳的踩在两侧的马登上!
就在几个家奴忙乱的帮着张定披甲,上马的时候,那百十来个部曲竟也排好了阵势,最前列的十余个人还带着粗糙的如同木板一样的盾牌,张定怀疑那就是把谁家的门板卸了。
天际线上开始慢慢的出现黑乎乎的影子,西晋晚期的部曲并不是后世所认为的简单的农奴,而是相当于家主的私兵性质,虽是一群所谓的“士兵”,不过,这些部曲的脸上还是明显的紧张不安,之前担任放哨的几个斥候站在队列中,不停的斥责那些不安的部曲。有几人拿着大弩站在队伍外侧,大弩上了弦,拿着大弩的应该是家奴了,却也是遮掩不住自己的紧张。
天际线的黑影慢慢的接近了,一阵急速的马蹄声迎风而来,几个对面的斥候快马而来,当接近到百米之外的时候,之前一直不说话的老者挥手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弩手,弩手会意,上前几步,对着天空就射出了自己手中的弩箭,虽是潇洒至极。不过在张定看来,这么就随便的就放箭,估计这个哥儿们可以入选天选弩手了。
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强劲刺耳,由于是对着空中,不想伤人,弩箭勉强的划出一个扁平的抛物线落在斥候马前。对面的斥候停下了马,高声呼道:匈奴蛮族扣境,平虏护军陈珍陈大人领西平公直卫至此,当面何人,据实报出姓名。
斥候话虽不多,却在这一群杂牌军中的杂牌中引发了剧烈的欢呼声,面前的并不是凶残的赵军,而是来自凉州首府的援军。突然放松了的部曲们也不管家奴们的监管,激动的相拥相泣。这种突然从死亡边缘被拽回来的感觉是在奇妙。老者也是长叹一气,上前答道:吾乃临佻太守张冲张大人家奴,赵军犯境,临佻豪族石琮勾结外虏,献吾疆土于异族,张大人已然身死殉城,大人遗孤不孝子张定率家族部曲,家奴于此愿为王师驱使,报此国仇家恨!
斥候听清了回话,只是让原地不动,一骑迅速回报,彻底放松了部曲放下兵器,散坐在一旁,只有几个家奴还手持大弩,长矛警戒着周围,张定也是一脸的轻松,刚才那个家奴呐,恩,对,说的就是你,我要下马,赶紧过来。
刚刚才当过上马石的家奴赶紧跑来,之前张定之所以骑在马上镇定自若,还是因为马的缰绳一直被家奴紧紧的攥住,张定刚把半个身侧过来准备下马,老者却急忙忙的赶过来,少主,不可如此!
张定整个人还在马背上,但只有一只脚在支撑了,突地听到,不觉得一惊,支撑腿一打哆嗦,整个人竟是不稳,手中抓着的缰绳也是一送,坐骑感觉到不对,也是一惊,突然一下高昂前蹄,将张定整个人从马背上给甩了下来,握着马笼头的家奴赶紧稳住马,而张定自己,由于支撑脚卡在了马镫上,整个倒仰着人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那个可怜的当上马石的家奴身上。
这真是悲催的事,张定好不容易在旁边的家奴帮助下站起来,远处又是起了一阵烟尘,十几骑风驰电掣的冲过来。
虽是十几骑,却成一个三角式的冲锋阵型,排在最顶端的骑士炫耀式的冲过张定这一群杂牌军面前,双腿一夹,突然拉紧缰绳,马吃痛高举前蹄,竟在骑手的驾驭下原地转了个圈,再重重的落下。伴着这一让人目瞪口呆的马术表演,骑士也是迅速的翻身下马。
“原来是平成兄啊,我听陈大人说匈奴虎狼之师犯境,竟还有忠勇之士起兵与之抗衡,守境安民,之前还在想这个英雄是谁,所以快马过来一看,竟是平成兄啊!
张定刚刚狼狈的爬起身,脑子嗡嗡中知道了自己的字,也算不错,说自己不知道自己字什么,不知道自己爹是谁,这换了谁都问不出口,还好这阵前的一问一答,这个骑手的直接,让自己知道了这么多信息,不过却得赶紧编些词回他才好。
虚名之下,其实难负,匈奴犯境,毁我华夏衣冠,张某不才,只是春秋大义,华夷之辨还是懂得的,外兼先考之仇,又怎能不报,国仇家恨,张某人当为将军效犬马前驱,在所不辞!
我说阿成,你去州学都学了些什么啊,都跟那些酸儒差不多了。我们兄弟之间,还用这些虚词?
下马的骑士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了一旁的张家家奴,走到张定面前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张定只觉得自己被压迫的好像肋骨都要断了,救命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就听见耳旁冷冷的一句:你的小聪明,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张定感觉莫名其妙,这个眼前的骑士关系应该和自己关系很好,否则这些动作其实是在是多余,可是这一句话又是为了什么?
张定还在思索,骑士却放开了手:陈大人也快到了,你就和我一起去见大人,这次虽是赵军大举犯境,但是大人所部兵马并不多,你的这些人手,还是能够派上些用处的。
张定悻悻,骑手翻身上马,一骑又至,阴将军,陈大人请您并张公子中军续话。其余人等,呆在原地不得走散,自会有人过来编组。
骑手翻身上马,张定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骑手,原先只以为其是一个下级军官而已,而将军,按照曹魏时期的九品中正制,怕也是一个五品以上的武官了。这么一想,感觉更不能怠慢了,赶紧准备上马,只是自己的骑术实在有限,旁边的家奴看出主人尴尬,赶忙跪下,张定也不管这么多,趁着阴将军打马转身的功夫,翻身上去,回想着自己可怜的内蒙古草原骑马的知识,紧张的跟在阴将军的身后。
到了这时,张定才开始仔细打量了下身边的骑士们,其实骑士如果作为一个阶级的话,中国没有存在过,因为中国的骑兵都是政府拿钱,马是官府养的,兵器是官府督造的,连兵也是集中训练的,当然不存在什么自备马匹,兵器的事情,不过曹魏开始,中国北方开始逐渐发展出强大的重装骑兵集团,伴随着双侧马镫的普及,骑兵列队冲锋的威力被发挥的淋漓尽致,中国历史上以骑兵决定战役胜负,或者说重骑兵作为一种战略性兵种,终于登上了历史舞台。
不过这个时候的重骑兵却还没有发展出后世那种完备的甲骑具装,骑士所穿着的也不过是筒袖铠,至于传说中的明光铠什么的都还是没影的事,不过,筒袖铠是经历过三国割据时期战火考验的铠甲,实用性确实强,否则当时各个势力也不会把这个当做主要装备了。而穿在这些骑士身上的筒袖铠似乎进行了改良,胸部的鳞甲片明显增多,铠甲的下摆延长以保护腿部,而骑士除了手持的长枪之外,右侧身后还带着短弓和装弓箭的撒袋。凉州的汉族政权之所以能够屹立西北如此之长的时间,甚至还屡屡击败匈奴大军,差点让已经死定了的西晋翻盘,除了占据着丝绸之路的丰厚利润之外,强悍的凉州重步骑兵团,特别是“凉州大马,横行天下”的凉州重骑兵,是重要因素。
马匹上的铠甲张定是没有兴趣看了,这个年代不要说板甲,连锁子甲也是稀罕宝贝,鳞甲也是将官一级的才能使用,即使如此,穿着筒袖铠的重骑兵也不是普通弓箭能够伤害到了的,甚至连破甲的弩箭也得到一定距离才行,只是到了这个距离,骑兵冲锋不过是几息的时间,跟马赛跑,又不是人人都是刘翔。而马甲的主要作用还是防止弓箭伤到马匹,而这个,厚的毡子也能做到,加了鳞片甲的马匹,体力会受到影响。要是我有了这样一支铁军,一定要改,改。张定私下想着。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世的揣测了,张定这个时候想的这些还真没什么用处,这么骑行了没多远,一个长长地行军队形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而通往姑臧的官道上,清一色的骑兵队伍整齐的行军,而他们的方向与张定他们逃难的方向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