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
法拉齐勒紧了缰绳,马嘶鸣的停了下来。
在他身后的汉森努力睁开双眼,想在雨幕与黑暗中看清前面的情形,但那只是徒劳。雨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而天空中的乌云使天更早的黑了下来。
“不知道今天升起的是哪轮月亮。”汉森想着,他策马前进了几步,终于看清了他的首领所选的地形。那是一片空旷的坡地,三面是灌木森林,还有一边则有一条溪水流淌而过。站在隆起的坡地上面,四周的所有动静都能尽收眼底。
“这符合他一贯的作风,选驻地总是最完美的。不过都到家乡了,大人这样做是不是也太谨慎了吧。”汉森不解的想着。
“你是在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小心吧,尤其是在回到故乡后。”不知不觉,法拉齐的马已经从后面慢慢的跺到了年轻人地身边。
年轻人感到很惊讶,但没有迟疑就回达到:“是的,大人,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法拉齐微笑道,随后,他开始指挥其他人搭建营地。虽然是在雨中,但这群人显得很有经验,他们很快搭起了帐篷,总共是七顶,不久篝火也在帐篷中燃烧起来。
法拉齐招呼汉森一块进入中间的那顶帐篷。虽然只是临时搭建,但地上已经铺上了熊皮地毯,典型的诺德风格,再配上中间火盆中烧着正旺的火炭,使得不大的帐篷显得异常干热。
走进帐篷后,法拉齐自顾自的把披在最外面的雨袍脱下来,用毛巾将他金色的头发擦干,然后对站在那里的汉森说:“你呢?”
“不需要,大人,我已经习惯了。”汉森回答说。
“还是老样子啊,汉米尔森,你还是像一个罗多克人那样固守着规则。但是,现在,我以一名骑士的名义命令我的扈从脱下他的披风并擦干自己。”法拉齐笑着命令道。
“是的,大人。”汉森依旧面无表情的脱下湿透的披风、
“刚才,你问我为什么那么谨慎,我想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法拉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与刚才的他判若两人。“自从你父亲把你交给我后,我一直没有和你谈论起我的家族,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大人。”
“看来你的好奇心不是太重,这很好。”一边说着,法拉齐一边坐到靠近火盆的毯子上,并且示意汉森也坐下,年轻人遵从了他的命令。
法拉齐又开口说:“那我就和你谈谈我的身世,之后,你就明白了我会什么会这样做。我出身在这片土地上,继承了克雷斯这个姓氏,这也成为了我不幸的开始。我的父亲,弗拉姆里斯.克雷斯伯爵一生共娶过两个女人,她们都没留在这个世界太久。第一个妻子生下格里姆,他比我大四岁。而我的母亲则生下了我和斯蒂文。父亲从小就很喜欢我和斯蒂文,这让格里姆很嫉妒,但什么时候变成了仇恨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虽然格里姆身体不好,但他十分善于用脑和伪装,而我的弟弟恰恰相反。根据克雷斯家族的传统,凡是年满二十岁的男子必须到外面游历三年,格里姆以身体的借口而依旧留在城堡里,而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和斯蒂文因为一个女人产生了矛盾,她如同玫瑰一样美,她的名字是翠西。”
当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法拉齐的脸变得温柔下来,他停顿了几秒,似乎在回想着过去的事,但几乎是瞬间,他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情,仿佛还带了点伤感:“格里姆很快看到了这点,他撕毁了最后一缕温情的面纱,像读蛇一样恶读的挑拨着斯蒂文与我的关系,当时斯蒂文血气方刚,母亲去世以后,由于父亲的溺爱和没有人敢管教他,使得他的脾气越加暴躁,他驽钝的的大脑使他很轻易的就听信了格里姆的话,这使得我和我弟弟的关系渐渐不和,当时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斯蒂文在格雷姆的教唆下,开始狂热的追求翠西,虽然我知道,翠西深爱的是我,而且我也爱他,但在兄弟的情谊之前,我退缩了,现在想起来,如果当时我能勇敢一点......只要再勇敢一点......”
说到这里,法拉齐突然变得语无伦次,在跟随他的三年里,汉森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过了一会,法拉齐渐渐平静下来,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感,接着开口说:“很快,我的二十岁也到了,为了逃避这件事情,我没有迟疑的就离开了城堡,我到现在还记得在和她告别时,她蓝色眼眸里所含的泪水。随后,我开始了我三年的游历生活,我的足迹踏遍了整个西陆,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事物,也让我的剑经历了无数的战斗,甚至还在荒古戈壁上与半兽人军团交手过,同时也在旅途中认识了很多人,包括你的父亲。与你父亲并肩作战的经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和他同时成为海姆教团骑士的那天也是我一生中最光荣的一刻。”
法拉奇微笑着说着这些,从他舒展的眉宇之间,汉森知道他和自己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对他来说是多么快乐。
“虽然三年里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但到了晚上,只要躺在窗尚闭上眼时,我就会想到翠西和她的泪水,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有多么爱她,每过一天,我对她的思念就越深。但当我结束三年路程迫不及待的返回故乡时,我却发现我的翠西......我的翠西已经成为了我弟弟的新娘......当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我一直奇怪那时我是怎样向他们祝贺,只记得当我出现在翠西的面前时,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她的脸以与死人无异,美丽的眼睛早已黯然无色。如果那时我能带她走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一切,可是当时的我是多么懦弱!如果我能像格里姆那样狠心忘掉亲情,这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该死,这都怪我,我......”
汉森宽慰道,他用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说:“大人,您不用这么自责,毕竟基斯教规准许你们可以复合,如果你依然爱着她。”
“不,如果是这样,我倒要感谢基斯,可之后一切都失控了。在我回来之前,父亲的身体就已经病的很重了,他是硬挺着想要见我最后一面,再见到我一个月之后,他就因为病情加重而去世了。在他留下的遗嘱里,指定我继承伯爵的头衔,城堡与土地,而给了格里姆和斯蒂芬每人一大块封地,这让格里姆下定了除掉我的决心。为了让我和斯蒂文相残,他下手读死了翠西。”
说到这里,法拉齐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虽然短暂,但令人窒息。“翠西死后,在她的尸体前,格里姆诬陷是我下的手,几乎疯狂的斯蒂文不顾一切的拔剑向我冲来,当时我没有任何闪避,翠西的离去让我的生命失去了意义,我倒觉的死其实也是一种解脱。我被深深的砍了一剑,脖子上的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父亲的部下拦住了我弟弟,并将我送出了城堡,我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几乎死去。醒来后,我心灰意冷的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而格里姆则继承了爵位与封地。自从这件事后,我就再也没有返回故乡,也再也没听到过故乡的消息。我漫无目的的在外面的土地上游荡,并组建了现在的这支佣兵。以后的事,你也知道了。”说完,法拉奇笑了笑,用树枝拨动着火盆里木炭,火苗中依然燃烧着斯蒂文那狂怒的红眼。
“那您现在为什么要回来?”一直沉默的汉森突然开口道,他无法释怀心里的疑问。
法拉奇拨动树枝的手停下来,对着火焰自言自语道:“三十年了,白玫瑰要开花了。”
帐篷的门布被掀开,一个身着华服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的胡须和头发已经斑白,但身体依旧硬朗,似乎还有着用不完的活力。他的名字是曼提拉,曾经是南埃拉西亚的建筑师,给那些大小领主老爷们设计城堡。因为台拉姆河的怒吼,他负责建造的一座城堡的一面城墙被冲垮了一个角,于是当地的领主就顺势把他抓了起来扔进监狱,恰逢法拉奇经过那个地方,便花钱把他赎了出来,随后他看出法拉奇的队伍里缺少一个必要而聪明的建筑家,于是就一直留在法拉奇的队伍里,至今已经有五年了。
当然,这些关于他的经历都是汉森听他自己说的,而队伍里其他人则告诉汉森的真相则是:曼提拉当时因为他的妻子被关在监狱里出不来,于是他就骗来找一个真正的建筑师的法拉奇他就是一个建筑师,让他把自己赎出去,等法拉奇发现真相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好把他带在身边,毕竟多一个人气势上也足一点。不过说起来到底是读过书的人,曼提拉的学习效率不知比队伍里那帮文盲好多少倍,就这样一路学学看看,曼提拉竟然也知道了如何该怎么建营寨,在行家看起来也还有模有样。
“他这样急着进来,一定有什么急事吧。”汉森想到,便自觉的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去。
法拉奇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走,又转头对曼提拉说:“即使你不来,我也正准备去找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雨太大,你的人又太疲惫,今天晚上防御工事是弄不好了。”曼提拉有点恼怒的说道。
“我知道了,那就明天等雨停了再干吧,今天晚上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曼提拉听到这番话,便掀起门帘准备离开。
“等等。”法拉奇阻止他说,曼提拉转过头,“帮我把哈弗斯喊过来。”
“我知道了。”说完,曼提拉掀开门帘,消失在雨幕中。
帐外的雨滴落在帐布上发出淅淅淋淋的急促声,法拉奇起身在帐篷里慢慢的来回踱步,曼提拉的报告使他有点焦虑,但也许更多的是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事情让他感到痛苦,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城堡里昏暗的烛光,母亲慈祥的的目光,史蒂文寒冷的剑光以及那双蓝眸里含着的泪水......法拉奇停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汉森还默默的站在旁边,他抱歉的说:“你先去休息吧,明天你要和我出去一趟。”
“我知道了,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只是你要做好准备。”法拉奇特意在“准备”二字上加重语气。
汉森没有说话,他只是握住剑,鞠了一个躬,掀开门布,走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