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黑粗汉子哈哈大笑:“你是杀人魔郎,我就是玉皇大帝。”他看郎野长的花容月貌的,给西街扈员外当个男宠还差不多,凭什么本事能杀了那么多官兵。
郎野见他讥笑不止,心想,我得想办法镇住他们,不然,这牢里还不知谁是老大呢,再说,单凭我这块头,怕了你不成。
他眼珠一转,因人下菜碟,对黑粗的汉子道:“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百思不得其解,请教阁下,一头公牛加一头母牛,是哪三个字?”
那汉子听着,琢磨半天,然后掰着手指头逐个的念郎野刚刚的话,道:“一头母牛加一头公牛,这么老多字,怎么是三个字,你可真笨。”
郎野道:“是三个字,这三个字就是——两头牛。”说完,伸出中间的三个手指,一副胜利者的得意。
黑粗汉子没有完全听懂郎野的话,瞪着牛眼茫然的看他。
郎野晃晃头:“那个问题有点难,我再给你出个简单的,一个黑人和一个白人生下的婴儿,牙齿是什么颜色?”
黑粗汉子挠着脑袋,突然哈哈大笑,“这我知道,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不随爹就像娘呗。”
郎野也哈哈大笑,笑了一阵,突然收起笑,板着脸正色道:“傻瓜,婴儿没有牙齿。”
黑粗汉子蓦然醒悟似的,“对啊,小娃娃刚生下来是没有牙齿的。”
郎野又问:“铁长期暴露在外会生锈,那金子呢?”
黑粗汉子这回是胸有成竹,道:“我虽然没有金子,但我也知道,金子不生锈,才贵重,所以,金子当然是不会生锈了。”
郎野道:“答案是,没了,你家的金子放在外面还会有吗?是不是哥们?”他望向瘦小的家伙,打眼看这家伙就属于那种鸡鸣狗盗之人。
瘦小的家伙似乎被人戳了短处,嗤了一声,扭过头去。
郎野再问:“什么东西明明是你的,但别人用的比你还多?”
黑粗汉子一撇嘴,“我的东西凭什么给别人用。”
郎野道:“你的名字。”
黑粗汉子看着郎野,知道他再问多少自己也回答不出,想想这些问题,看着非常简单,等知道答案,才发现和自己所想的,差之毫厘、谬之千里,道:“我叫老虎,你的这些问题真好玩,你快教教我。”
郎野眼一瞪,“这都是相当高深的学问,你尊我为老大,我就教你。”
一边的瘦小家伙很不屑的,“这都是骗傻瓜的把戏。”
郎野一推那老虎,离间道:“喂,他说我骗你,他说你是傻瓜。”
老虎想都没想,抡起拳头打了过去,瘦小的家伙知道是郎野使坏,和老虎解释不清,幸好他身体轻灵,躲的快,一个追打,一个躲闪,在狭窄的牢房里跑开,又抓起地上的稻草,你丢我、我扔你,弄得乌烟瘴气。
门口的衙役啪啪敲打牢门,“再闹,立即拉出去砍头。”
两个人罢手,累的坐在地上喘气。
瘦下的家伙对郎野冷嘲热讽道:“你真有本事,就别被抓。”
郎往墙上一靠,再翘起二郎退,满不在乎道:“我是闲着没事干,进来溜达溜达,等下我就出去。”
瘦小的家伙撇着嘴,面露鄙夷之色。
那老虎对郎野是佩服得很,凑过去让郎野教他这门学问,郎野点头答应,为方便称呼,彼此开始自我介绍。
年老的,姓鲁,大家习惯叫他老鲁,人如其名,老实厚道,被抓进来的原因,是他在自家门口打死一只鸟雀,因为穷,小孙子嘴馋,不得已才如此。刚好衙差路过,就被抓了进来。
老虎,二十出头,诨名叫老虎,叫得多了,真名都不再用,他这个外号得来,不仅仅是因为他长的虎头虎脑,脾气也大,性子耿直,动不动发虎威。藉此原因,被衙差当做危险分子抓了进来。
瘦小枯干的这位,迟疑半天,不是很高兴,被老虎抡起拳头逼迫,他才介绍自己,此人外号花猁子,数他进来最不冤屈,他是坑蒙拐骗偷,奸·淫掳掠杀,无恶不敢做,之所以说“无恶不敢做”,目前为止,他没有杀过人。但民愤很大,因为他有背景,是当地张员外的妻弟,有个财主姐夫大把的银子作保,才一直逍遥法外。这次兽王要来,胡知县担心他在此刻惹事生非,因此事先通知了张员外,先关起花猁子,板板他的性情,等兽王一走,立即放人。
当然,他只介绍自己的名字,和他那了不起的姐夫,剩下的一切,都是老虎待说的,巴掌大个七星镇,谁不知道谁的底细。
三个人中,只有老鲁发愁,自己穷,没有银子打点衙门里的各个环节,不知几时能出去。
老虎也不富裕,靠给人卖苦力养活自己和老娘。但他不愁,因为他心无城府,吃饱了这顿,从不考虑下顿有没有得吃。
花猁子虽然满心不乐意,但也不愁,因为胡知县说了,只是几天时间,就算是朋友帮忙,也得在监牢里呆着。
恐怕最愁的还是郎野,这开心玩具,他就坐在稻草上,又冷又饿,无法入眠,得罪了兽王,明知下场不会好,但愿穆大娘能得到消息,她一定会有办法救自己。
想起那画中人,她究竟是谁?我又去哪里找她?而穆大娘的丈夫穆上风,又在何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能出去,这两件事必须办到。
突然他心口一痛,自来到这里,一直惊心动魄,此时夜深人静,忽然想起父母和女朋友子君来,如今,他们和自己,已是身隔两世。
四更天,监牢里安静下来,吵吵嚷嚷的囚犯们,此刻皆已入眠,此起彼伏的鼾声搅的郎野心烦意乱,各样思绪纷至沓来,忽而是现代,忽而是这时,望着牢门外面的烛火,他告诉自己,我不能死,非但不能死,我还要活出名堂,若是按时间算,我从此时开始,到二十一世纪,我比这些人多活了千八百年,知道的比他们多,我更应该比他们精彩才对。
静下心来,往稻草上一躺,摒除纷杂的思绪,突然就困了,刚迷迷糊糊,一声炸雷般的喊叫:“不得了,有人劫狱了!”
随之,牢房里开了锅一般,囚犯相继而醒,都趴在牢门上往外看,你一言他一语,吵吵嚷嚷,最后,衙役的喊叫声被覆盖。
郎野也惊醒,第一个念头是,会不会是穆大娘,虽然自己心里万般期望她能来救,但绝不是这样的方式,劫狱,也是死罪,心里惶惶,但愿不要是她老人家才好。
郎野所处的牢房在最里面,差不多把脑袋挤出粗木栅栏,也没看见是谁,就听咔嚓、轰隆之声不时传来,还有衙役杀猪般的嚎叫。
果真就有人劫狱,因为找不到自己要救的人,所以劫狱者逐个把牢房的门打碎,挨个扒拉的找人。
只见囚犯,无论有罪无罪的,像开了圈门的烈马,轰然一下,全部奔了出去,人挤人、人撞人、人压人,监狱里乱成一锅粥。
劫狱者一直来到郎野的牢门口,郎野心里哎呀一声叫,娘啊!果然就是老太太,那一身翻穿的白色衣袍,那白色的蒙面巾,不是她还有谁。
穆大娘也看见了郎野,急急奔来,挥手一掌,砍碎牢房的门,拉起郎野就走。
可是,外面突然有人高喊:“谁都不许动,都退回牢房,否则,格杀勿论!”
郎野个子高,越过那些扑倒和站立的囚犯看过去,监牢的大门口,拥堵着许多官兵。已经有几个冲出大门的囚犯被砍伤在地,剩下的人,不敢再动。
郎野一推穆大娘:“你赶紧跑。”
跑?往哪里跑?牢门口有官兵把守,监牢里连个小窗户都没有,照明只是在走廊的墙壁上点着零星的油灯。
穆大娘紧抓郎野,“你跟我一起走。”
郎野摇头,不能多说,同牢房的老鲁、老虎、花猁子已经跟了出来,他不想让穆大娘暴露身份。
心急如焚,穆大娘被堵在监牢里,等囚犯各自退回自己的牢房,她就如海水退潮之后露在沙滩上的蛤蜊,非常醒目。
郎野左右看看,忽然看见墙上的油灯,他计上心来,甩开穆大娘的手,跑过去,接连拿起几个油灯,把几个油灯里的残油倒在牢房里的稻草上,最后的那个油灯将稻草点着,噗的一声,稻草开始迅速燃烧。
郎野又往前冲,如此这般,点着好几个牢房的稻草,稻草窜向木栅栏,瞬间一片火海。
郎野对自己牢房的三个狱友道:“想不死,想升官发财,就跟我冲!”
说完,他大喊一声:“不得了,失火了!牢房失火了!”
那些堵在监牢门口的囚犯和官兵,回头来望,真是红彤彤一片火光,监狱失火,不跑就是死,囚犯开始拼命往外挤,而官兵,见里面着火,也不敢再堵门口,这些囚犯烧死,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唯有让开门口,退到外面围成一圈,想把囚犯在此拦住。
郎野冲到门口,看官兵排成一圈继续堵着出路,他又退了回来,脱下袍子,点着,剩下的老鲁、老虎、花猁子见状,为了逃命,也跟着做了,随郎野再次冲出来,抡着火衣直扑官兵,官兵不得已唯有后退,面积大,兵与兵之间的距离就远,得了空隙,囚犯们撞了出去,各自逃命。
郎野知道穆大娘功夫厉害,没有管她在哪里,自己鼓足劲的跑,直跑到天光大亮,他噗通倒地,累的昏迷过去。
等他幽幽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圆圆的脸蛋,再往旁边看,是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再往旁看,是一个黑大汉。
这三人,他似曾相识,在记忆里迅速搜索,忽然想起,这应该是那个忘恩负义的李轻云和杜十七,黑大汉就是和兽王厮打的那个反贼。
没有一个是他想见到的人,呼的坐起,瞪眼看着他们。
杜十七见他醒了,高兴的喊着,“恩人醒了!”
恩人?这两个字,郎野心里有了底,既然对方把他当恩人,就不会害他。
李轻云端过一个黑乎乎的破碗,里面是黑乎乎的汤水,且味道刺鼻,对郎野道:“道友,把药吃了,你过度疲乏,身体虚脱,以至于昏倒,这是给你调理的。”
郎野不接,虽然他知道人家不会害他,想害,就不会把他救回来,只是看那药颜色不好味道太差。
杜十七接过药,像哄孩子似的,道:“恩人,所谓良药苦口,这药是道长费心熬的,你听话,吃下去,身体就会好了,然后,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比如,那天我们为何逃跑,总之,你先吃了。”
郎野看杜十七一脸的真诚,一脸的殷切,接过药刚要喝,就听黑大汉道:“你们照顾他,我得去救穆大娘。”
只这一句,郎野手里的药碗啪嗒,掉了下去,粘糊糊的汤药,染黑了花团锦簇的一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