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杀

类别:玄幻奇幻 作者:咆哮小菜字数:3694更新时间:20/11/17 16:51:46

  入夜。

  宝山县境内,一间破落的四合小院。

  院内满是难民,点着几堆篝火,映照着一张张写满疲倦和颓靡的脸。

  屋檐下,一老二少紧紧依偎在一起。

  寒冬腊月,夜风冰冷如刀,李晨和雀儿挤在一起,紧紧地裹着薄薄的褥子。

  雀儿不高兴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对李晨道:“你别挨着我,你身上凉冰冰的,冷死了。”

  李晨讨好地说道:“你身上好暖和,帮我暖一下身子,我以后给你好吃的。”

  雀儿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那等去了并州,你给我买冰糖葫芦。”

  李晨点头道:“好。”

  雀儿不相信地看着他:“你有钱吗?”

  李晨奇道:“什么是钱?”

  雀儿:“就是圆圆的,中间有个洞,可以拿去换好多好多好吃的的一种东西。”

  李晨更加奇怪了:“想吃好吃的,还得拿钱去换吗?我以前想吃什么,我娘都会给我拿过来,她也没问我要过钱呀。”

  雀儿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真是的,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爷爷,”她转头看向旁边挨着屋墙坐着的老头儿,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并州呀?”

  老头儿宠溺地看着她,笑道:“快了。出了这个县城,就是青阳郡的地界,穿过了青阳郡,就是并州。等咱们到了并州,就是这个季节天气最冷的时候,那冰糖葫芦的糖衣,冻得又硬又脆,咬一口,嘎嘣响,甜丝丝的味道,比蜜还要浓。”

  “好。”雀儿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就像此刻已经吃到了一般。

  老头儿看向李晨,道:“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还冷吗?”

  李晨摇了摇头,道:“不冷了,可是胸口还是一阵阵地疼,好难受。”

  “怕是着了风寒,把身子冻坏了。等到了并州安顿下来了,我好好给你调养。”

  李晨道:“以前我胸口也会疼,可是每次母亲都会喂我喝一种很苦的药,喝了就不疼了。”

  雀儿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你不是不喝水吗,那药也是用水煮的,你怎么就喝了?”

  李晨道:“我不知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看到水,就会有一种很讨厌的感觉。”

  老头儿若有所思,拿起李晨的手,把了把脉象,眉头紧锁,一副困惑至极的样子。

  李晨感觉有什么麻麻的东西顺着老头儿的手指钻进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向全身游去,又痒又难受,忍不住生出了抗拒的心理。

  他这一抗拒,老头儿立刻闪电般缩回了手,指肚上凝结了一粒冰晶,冒着森森的寒气。

  雀儿看到老头儿脸上惊慌的神情,奇道:“爷爷,你怎么了?”

  老头儿干笑一声,对李晨慈祥地说道:“前几日你一直病殃殃的,也没好好跟你说话,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李晨道:“我叫李晨。”

  雀儿生怕落后,也急忙说道:“我叫雀儿。”

  李晨望向老头儿,道:“那老爷爷您叫什么名字呢?”

  老头儿怔了一下,抬起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漆黑的天幕,长叹道:“是啊,我叫什么名字……好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也好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我都忘了我叫什么。”

  他换上了一副笑容,对李晨笑道:“他们都习惯管我叫老猎户,你就叫我猎户爷爷吧。”

  “猎户爷爷。”李晨嫩声嫩气地叫了一声。

  老猎户高兴地应了一声,摸了摸他黑黑的脑瓜子,笑道:“你放心,爷爷认识几个很厉害的医生,等到了并州啊,我找他们好好给你看看。”

  “嗯。”李晨点了点头。

  雀儿忽然说道:“你刚才说,你娘给你好吃的,给你喝药,你有娘呀?”

  李晨“嗯”了一声,随口道:“当然了,谁都有娘。”

  雀儿惊讶地说:“是么?可为什么爷爷说我没有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李晨道:“那肯定是猎户爷爷在骗你。”

  老猎户尴尬地咳嗽一声,嘿嘿笑了两下。

  雀儿急了,从被褥里钻出来,拿出她的小木盒,掏出放在里面的那几枚漂亮小石子,对李晨道:“爷爷说,我从石头里蹦出来时,两手的手心里还攥着这几颗小石头。”

  “好了。”老猎户看着雀儿着急的模样,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早些睡吧。”

  李晨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石子,忍不住说道:“真漂亮,能不能给我一颗?”

  “不给!”雀儿蛮横地说道,将石子放回到盒子里,塞到老猎户的行李包中,重新钻回了被窝。

  李晨看向老猎户,问道:“猎户爷爷,她真的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雀儿听到这句话,也一脸紧张地看着老猎户。

  老猎户慈祥地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柔声道:“我的小雀儿呀,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是天地间的灵气孕育出的小精灵。咱们头上的苍天,脚下的大地,就是雀儿的爹和娘。”

  李晨笑道:“猎户爷爷又逗人了,你这讲的分明是神话故事里的东西。我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娘就给我讲那些仙人、鬼神、妖怪之类的故事哄我。”

  雀儿望着李晨:“那你娘在哪儿呢?”

  李晨神情一僵,忽然露出巨大的惊恐之色,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大颗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颤声道:“我娘,我娘……她……她……”

  老猎户赶紧轻轻拍着他的身子安慰道:“孩子,别哭了,不想说就不要说。”

  “我娘,她死了。”李晨说完这句,紧紧咬着下嘴唇,将身子转身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

  雀儿像做错事似的吐了吐舌头,也跟着转过去,伸手抱着他微微发抖的背,说道:“你身子好凉,我抱着你睡。”

  “唉,都是苦命的人。”老猎户看了眼两个孩子,长长叹息一声。

  夜渐深,残月如钩。两个孩子裹着薄褥子,相拥而眠。只是晚风刺骨,又是在露天的院子中睡觉,自然更加寒冷。二子虽然已经入睡,却还是时不时地哆嗦一下。

  老猎户也靠着墙和衣而眠,浅浅地睡着,睡觉时,手还有意无意地搭着别在腰上的那把圆口利刀。

  一阵阴风从地而起,黝黑的夜色下,十来个身穿夜行衣的人翻上了四合小院的院墙,动作敏捷而轻盈,显然都是练家子。

  他们像猫一样跳下墙,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儿的声音。院子里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地的难民,没有一个人被惊醒。

  他们分散开来,快速地在难民之间穿梭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其中一个人走到老猎户的身旁,眼睛直接从他身上掠过,落在雀儿和李晨身上,最后锁定了李晨。

  他慢慢地凑了上去,右手从腰里抹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弯刀,左手捂向李晨的口鼻。

  可是,还没等他将刀对准李晨的脖子砍下去,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脖子上袭来一阵阴冷的寒意。

  他回过了头,看到一丛鲜血从下巴的下面飙溅起来,然后,他感觉脑袋腾空而起,眼前的视野向上攀升,最后又下降,然后旋转着摇晃起来。

  “咚”,他的无头之身,软软地栽倒在地。

  其余的夜行人被惊动了,齐刷刷看了过来,只看到一把圆口利刀悬浮在半空中,一个老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头子,正靠着墙,用那种像冰一样冷的目光看着他们。

  “是粒子师。”其中一个夜行人颤声说道,握刀的手,抖得比他的声音还厉害。

  “快用铬银箭!”又一个夜行人嘶声叫道。

  其实不用他叫,其他人已经在迅速地取出小型弓弩,搭上箭头异常明亮的短箭,刚要扣下扳机,只听得一声急促的暴响,那口悬浮的刀,像闪电一般划过,等刀重新回到它刚才所悬浮的位置时,这些夜行人脖子上都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血线。

  咕咚,十几颗脑袋掉了下来,满地乱滚。那些空荡荡的脖子,像喷泉一样往空中飙射鲜血。

  老猎户将那把滴血未沾的圆口利刀插回腰带上,一把背起那些行李,然后张开双臂,连着褥子一起抱住酣睡中的李晨和雀儿,双腿微屈,猛地一绷直,人便像炮弹一样飞入高空,远远地消失于漆黑的天际。

  四合小院外,不知什么时候,有一头毛驴停在院门口。驴上骑着一个挽着长髻的俊美男子,只是他的脸很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冰冷,死气沉沉。

  他抬起丹凤眼,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下显得异常清亮。

  他望着老猎户离去的方向,喃喃说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又是谁?”

  “不知道呢。”一个灰衣老者谦卑地说道。他手里握着毛驴的缰绳,似是专门替驴背上男子牵驴的老仆。

  男子继续问道:“他为什么要跑?”

  灰衣老者笑道:“他应该是感觉到了王爷您身上强大的气息吧。”

  男子道:“我觉得他可能误认为我跟那些夜行人是一伙的了。”

  说到这里,男子又撇了一下嘴,道:“不对啊。皇兄这次让我来接他那个儿子,我凭借着对皇室血脉的感应,一路找到这儿,皇兄不是说,负责秘密护送他儿子的,是铁摩堂吗?铁摩堂在哪儿,怎么跟在皇兄儿子身边的,是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头子?”

  灰衣老者道:“那个老头子,他好像很厉害啊。莫非是西宫娘娘的人,他杀了铁摩堂,劫走了皇子?”

  男子道:“没听说过西宫娘娘手下有这么厉害的大粒子师。这事有点儿意思。”

  灰衣老者:“王爷,那现在该怎么办?”

  男子苦笑一声:“能怎么办?继续追呗。”

  说罢,他闭上眼睛,两手下垂,手指捏着奇怪的姿势,忽地低喝一声,两手往空中一抬,立刻只听得毕剥一阵响,脚下的青石板砖纷纷碎裂,一只只半米来长的黑色猎犬从土里钻了出来,数量足有三四十只之多。

  男子抽出一柄锋利的腰刀,在左掌上用力一划,将流出的血往地上用力洒。那些黑色猎犬涌过来,争先恐后地去闻那些血。

  “我的乖乖小宝贝们,又得麻烦你们啦。”男子望着那些黑色猎犬,露出慈爱的笑容。

  那些猎犬闻够了,又刨开土钻回了地下,很快就消失不见。

  灰衣老者取出金刨药和绷带,细心地替男子包扎左掌上的血口。

  流了不少的血,男子原本就很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叹了一口气道:“那孩子体内跟我流着一样的皇室血脉,每次我都只能通过这种笨办法找他。本来已经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让他跑了。这回可不能再出意外,否则我的血又要白流不少。”

  灰衣老者笑道:“王爷受的苦,皇上肯定不会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