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飞机不久,外头便下起了雨。雨里弥漫着一股咸腥海风的味道。这雨丝不似南方绵软,密密地扎的人生疼。明明是初秋,我却感到了一丝刺骨的凉意。
属于舟笙的温暖气味忽然铺天盖地地朝我拢来。他用他的外套裹住了我,拉着我向附近屋檐下跑去。感受到他的手掌近乎灼热的温度,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旅行是一场爱情的检验,就如同路过全世界的风景,而你眼中始终仅有我。
我们跑到了最近的一个屋檐下,我刚想把外套脱下,舟笙却把我裹得更紧了。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只有雨滴坠落的声音。
陆续的也有其他行人奔过来避雨,认识的不认识的,细碎的低语声使周遭的气流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我和舟笙紧紧地挨在一起。“阿笙,你说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我打破了维持许久的沉默。
“它该停的时候自然会停。”舟笙对我笑了笑。我似乎看到了一丝狡黠从他眼中闪过,但转瞬即逝,我以为是我眼花了。
突然,人群那头传来了一阵小烧动,我被吸引了注意力往那边看过去。我看到了一个满身污秽的人正朝着那头缓慢地走去。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呼喊:“滚吧,滚回你的垃圾堆,别过来。”可是那人依旧不缓不慢地朝着屋檐下挪动着,似乎听不到任何谩骂声。
我努力眯着眼睛想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可是他却迟迟不转过头来。我踮着脚试图越过人群观察他,这时,他突然转过了头。
“啊!”我脚一软竟是几乎跌倒在地。“怎么了?”舟笙急忙扶住我,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我缓过神来,刚刚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可是为什么……
突然身边的人群开始躁动了起来。我抬起头,那个女人转了方向竟朝着我这头走来。几乎是一瞬间,我和舟笙周围的人都散开了。我拉着舟笙没有动,静静地听着那不缓不慢逐步接近的脚步声,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女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我等着她抬起头来,那种渴望与恐惧到达了顶点。
终于……她抬起了头。
我猛地松了一口气,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不,或者说是普通的乞婆。她穿着满是污秽的破旧的黑色长裙,外头套了一件不知被谁丢弃了的泥土色卫衣,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挂在额前,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但很明显,这是一张普通的粗糙蜡黄的妇女的脸。
她朝我缓缓地伸出了手。
我推了推舟笙,示意他找点零钱出来。舟笙愣了愣,忙不迭地从裤袋里掏出几个硬币递给了我。“您拿着吧。”我把硬币放在了她的手上。
然而她的手依旧直直的伸着。
我有些尴尬,正想拉着舟笙走开。这个女人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她缩回了攥着硬币的手,另一只手在衣兜里不停地掏着,掏出了一只脏兮兮的笔,将它递给了我。
“谢谢,谢谢。”我略有些羞赧,刚竟是将她当作了乞丐对待。
虽然不是特别想接过这支笔,但犹豫了半天,我终是接了过来。
她笑了,蠕动着嘴唇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朝着雨里走去。
我呆愣了片刻,刚刚,她说了什么?
我刚刚,明明听到了,可是怎么什么也记不清了。“你刚刚说什么,喂,等等。”我挣开舟笙,追出去冲着她背影喊道。
这时候她回过头---
我猛然僵住,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雨中……舟笙冲过来拉住我的手,“怎么了?”他担忧地望着我。
刚刚,我又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
雨忽然停了,黎明的曙光照射过来,竟晃得我产生了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的想法。
“你们是外地人吧?”一个黝黑皮肤的大叔凑了上来搭话,刚刚他也是站在我们附近躲雨。
“我们是过来旅游的,结果刚下飞机就遇到了雨……”
“怪不得。刚刚你们还真是命大,那个女人可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疯婆子,没人敢招惹她。”大叔心有余悸般的朝着那方向看了看,然后接着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开始就是在这附近游荡,后来有一天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见着人就咬,哎哟,有个人鼻子被咬了个大窟窿,那个血流的,疼的满地打滚。最后警察把她制服后带回去,结果没几天又给放了,说是精神有疾病,警察管不了。到最后也没见有谁来管,她就一直在这里了。所幸最近也没犯病,不逮人咬了,我们见着她也就尽量躲远远的……”
“我见她不像是个疯子啊。”舟笙插话道。
“谁说的准呢,总之啊,以后你们见到她就绕道走,防个万一。”大叔一脸郑重地说道。“哎对了,你们有找旅馆吗,没的话,就上我家住吧。正巧我家也是个民宿,今天有缘还可以给你们打个半价顺便当当导游。你们瞅着行不行。”大叔话题一转,竟开始了拉客。
和舟笙相视一笑,我开了口:“行吧,本来就是想来感受下民俗的,那就烦请大哥带个路吧。”
“好勒,就在这附近不远,我姓张,你们叫我老张就行。”老张颇为豪爽热情的性格令我对其好感增添了不少。
“不过说起来这天也是够奇怪,刚刚下的雨现在一点影子也没有了,好像是专门为了谁来下这一阵的……”老张低声抱怨了一会这古怪的天气,但很快就将其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