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色倦浓,等到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睡熟了,那个人却还没有来。
云茴坐在廊檐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
晨光熹微的时候,孤儿院的门口终于有了动静,云茴倏然站起身,却紧张的攥住了手指,不敢往前一步。
“阿茴……子安哥昨晚跟着家人一起回颂城了,他托我转告你,说他一定会回来接你离开的……”
云茴一直忍着没有落下的眼泪,就这样滚滚涌出了眼眶。
“阿茴,你别哭啊……你放心,子安哥走了,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那少年急了,却又不知如何哄她,一张憨厚的小脸涨的通红:“阿茴,要不我翻跟头给你看吧,我可会翻跟头了……”
“福生哥,你说,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呢?”
“那是他们不知道阿茴多好,阿茴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
可她不是,云明谦嫌弃她出生后他的生意就开始一路下坡负债累累,以至于和乔归晚闹的鸡飞狗跳过不下去只能离婚,而乔归晚……
云茴懂事后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乔归晚对别人说,说她在胎里就和同胞弟弟争抢,以至于他们这一对龙凤胎姐弟生下来,她身体健康无病无灾,而弟弟却从小就体弱多病,乔归晚话里话外的意思,说这一切都是她克的,将来长大了,怕是还要克父克母。
那时候的云茴不知道什么是克父克母,等再大一些,懵懂的知晓之后,她曾偷偷的哭了一整夜。
福生卖力的翻着跟头,终于把云茴逗笑了,看着云茴笑了,福生才大松了一口气,也跟着憨憨的笑了起来。
时光就这样缓慢的向前,一日一日的过去,云茴渐渐长大,福生也成了大小伙子,结实的如铁塔一般,只是看到她,总会脸红。
云茴长到十八岁,云明谦忽然千里迢迢赶来,要带她回家去,云茴迟疑着没有答应,云明谦又告诉她,温子安也在颂城等着她。
温子安啊……云茴心头笼了一层柔软的暖意,她的未婚夫,将来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她终于,能够再次见到他了。
云明谦已经又娶了妻子,只是新娶的妻子也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外面的情妇肚子也都没有任何动静,因此,独苗苗云承就成了云明谦的命根子。
云茴还记得自己的同胞弟弟的模样,那时候云明谦带他走时,他还是病弱清秀的少年模样,可如今再见……
云承似乎整个身体都佝偻萎着,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包骨,皮肤白的近乎透明,根根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入目,身上脸上的毛发全都掉光了,他就那样躺在窗尚,使劲的睁着一双深凹的眼睛,看着云茴。
云茴惊惧的向后退了几步,甚至不敢再多看云承一眼,云承的目光却有些贪婪的追着她的身影。
乌黑浓密的头发,长长弯弯的眉毛和卷翘的睫毛,明亮漆黑的眼睛,蜜色的健康的皮肤,修长的双腿和手臂,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可以走路,奔跑,蹦跳……
不用像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天到晚躺在窗尚。
云承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伸出骷髅一样苍白枯瘦的手指,似乎想要抓住云茴,却又脱力的手臂重重的垂落在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