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无情。”
晋长盈捂着胸口,四仰八叉地躺在铺就的长席上。
在帝都,要想和贵人们搭上线,哪里不需要花钱打点。晋将军虽然给的嫁妆丰厚,但她也不可能节衣缩食卖了嫁妆去给女主铺路。
至于傅濯......他大概是把任武官以来所有的钱都存了进去,可能连分下的俸米都折了现,才攒了这三百多两的存银。
按照自己那个时代换算,一两银约合四千多元,他倒也算是个百万富翁。只不过......
晋长盈把柜坊存银的凭帖盖在脸上,在心里哀叹。
这是古代的帝京啊,一国之都,皇族贵胄俯拾皆是。小几百两的银子都不够她做两套婚礼的头面。除了存银也就剩下几顷职田,十几匹绢帛,还有住的这座小宅子。
哪怕多个门面呢?
嗯?门店?
晋长盈突然起身。
她好像想到了发家致富的方法。
此时紫棠领着宿伊进了屋,她手里还抱着几件包好的成衣,只是把小伊人推向前,让县主好好看看。
晋长盈本想随便看两眼就算过去了,谁知这紫棠这丫头给伊人配了身妃色绢帛襦裙,胸前用一根浅绿色的绳子系着,外罩一件青色菱织大袖。
的确是窈窕可爱,令人眼前一亮。
“挺好的,”晋长盈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很满意地点头,“紫棠现在眼光是越来越好了。”
紫棠面上恭谨,但仍忍不住笑意,“都是跟县主学的,当然好。”
“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滑了。”晋长盈笑着用扇柄敲她的脑袋。
紫棠揉了揉脑袋,突然想起来,“奴婢带姑娘出去时遇见了县驸,县驸说他忘了告诉您,晚上王妃宴请宾客,说是请您和他一同前去赴宴。”
王妃宴请?
晋长盈思考片刻,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的,她差点忘了,她的确因为情况特殊不需要侍奉公婆,也不需要管理复杂的王府关系。
但晋沅君不是。
晋沅君嫁进来的第一难关,就在今晚这场宴饮。
“紫棠,把我衣服首饰箱子全部打开!”
她迅速解开发髻,打散头发,坐在梳妆台前。
“今晚,我去给四妹撑场子。”
申时刚过了一半,傅濯便跟姬醉打过招呼说要提前回去,毕竟他不可能穿着金吾卫的官服去赴宴。
以前不是没有过,因为匆忙忘了换官服,被义母妃言语嘲讽,义父听不下去为自己开解,却引得两人争吵不断,过了半月才休止。
他知道义母妃不喜欢自己,也不愿意王爷因他为难。
正回忆间,骑马转眼便到了巷子口,隔老远便看见自己宅子前停了座奚车。
车内用柔软的毡帛覆盖,半开的门帘上还绣有花纹和图案。拉车的骆驼昂着脖子,慢悠悠地咀嚼着草料。
车驾上的两人循声望去,见他过来,忙跳下车驾,叫“傅校尉。”
傅濯勒马,眉间一凛,“你们是......”
“我们是县主招进府上的,来做帮工。”两名男役朗声道。
短暂诧异后,没等两人反应,他便驱马快行,直直入了庭院。
白日那件空房传来喧嚷人声,房门大开,几个侍婢围绕着一人,进进出出,忙碌不已。
“珍珠钗摘了,换成石榴石和松绿石的。”
“花钿要红色,绘凤尾纹。”
“口脂残了,再补一点。”
人群中心的晋长盈端坐镜前,有条不紊地指挥侍女们,这时铜镜的边缘忽然多出一人的影子,正下马向她走来。
“回来啦?”她骤然回头。
傅濯脚下的步子生生止住了。
眼前的女人一袭浓紫的团花绫罗裙,乌发高绾成髻,插着成对的金梳和宝石钗,耳畔的莲花玉坠摇摇晃晃。
此时她正望着自己,黛眉舒展,朱唇开阖,眼中仿佛盛着盈盈的秋露。
头一次,他明白了诗文唱词里写的那些话。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所言非虚。
说不震撼是假的,但他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错开视线,状似无意问:“外面奚车可是县主......”
“是我叫的,”晋长盈一扬袖子,“等下你也一起坐吧。”
傅濯一愣,但联想到义母妃的反应,忙道:“不用,我骑马随行即可。”
“行吧,我也不为难你。”她从紫棠手中拿出一件包好的成衣,递到他眼前,“喏,拿着,快去换衣服吧。”
“不用......”
他又要拒绝,却被打断。
“拿着吧,我专门给你挑的。”她说完,凑过去一张艳若桃李的脸,食指竖在嫣红的唇边,笑道:“我可是你的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不给面子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不好再拒绝。傅濯顺从地接过纸包,轻轻揭开,便露出绀蓝的颜色。
颜色深沉内敛,是他平日所喜。
瞬间的错愕被他掩盖下去,他又伸手,触摸袍子。
抚上去,是绸制的。
心跳在此刻不可抑止地漏了一拍。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挑选......如此贵重的衣物。
即便是待他最好的义父,也不曾有过。
喉间突然一涩,傅濯只得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县主是如何......如何知道我的衣长?”
“随便拿件旧袍子让布行的看看,不就知道尺寸了?你快去换上吧,我先出去,在车上等你。”
晋长盈伸手让紫棠扶住,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走出房间。
在即将踏下台阶时,她回望了一眼他官服上刺绣的辟邪兽,嘟囔道:“其实官服还挺好看的。”
这话自然也被傅濯听见了。
他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新袍子,心里逐渐弥漫起,一种熨帖的暖意。
幕后的系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晋长盈独自上了车,它才忍不住问。
【宿主,你不是缺钱么?怎么突然要给傅濯买这么贵的衣服?】
“别提了。”晋长盈连连摆手,“你是没见着他的衣柜,两套黑袍应付所有重要场合。”
再反观自己,五颜六色的名贵裙裳十几箱,简直让人有种讨厌感。
“没妈的孩子像颗草啊。”她叹道:“瞧这孩子被王妃逼得,天可怜见,我以后再多给他买几件吧。”
酉时到。
报更的鼓声响过三声,钟楼上便传来巨钟的鸣响,声音悠远,响彻帝京。
越王府内灯火通明,来赴宴的宾客被仆役们引至屋内,往来穿梭,络绎不绝。
府内西苑有一座三层高的楼台,从上面望去,府内的景色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