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抺了把泪又过来扶住陌千雪的肩膀,安慰道,“宁娘子,这几日相处下来,看你也是个好人家的闺女,嫂子就托大叫你一声妹子。妹子放心,以后,嫂子就是你娘家人。”
陌千雪本来只是杜撰,想把身世一事混过去,没想到这方嫂子如此心善,她心下愧疚,正准备安慰几句。
却看到方嫂子一脸慎重的看了看屋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语,“妹子要小心了!如今,你大好了,可是先生却还没醒。听族老们的意思,若是先生,先生不幸去了,就会把你发卖为奴。”
“发、卖、为、奴?!凭什么?”陌千雪被这话震得一个霹雳。
“天齐王朝的律法啊!妹子咋个会不晓得?但凡来历不明又无依无靠的女子,按律法都是要被官家发卖为奴的啊!”
“妹子别怕,这是最坏的结果。若是先生好了,有他护着,你自然就没事。”
见陌千雪脸色不好,方嫂子又连声安慰道,“嫂子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只要多用点心,好好照料,宁先生他会好起来的。日后,他科考有成,说不定,你还能当个官夫人……”
后面的这些话,陌千雪好似未闻。
晕晕呼呼的送走了方嫂子后,她转身回屋,看向窗尚躺着的那名男子。
浑身颤抖!
天底下,最可笑的事都能给她遇上。
被逼相亲,对像居然是初恋?!
一个愕然,茶水呛在喉咙里,来不及咽下,便被憋得背过气去。
再醒来就是眼前这大红帐幔,暗黑房梁,晕幽幽的土坏房子。
窗尚躺着昏迷不醒的病相公,莫名其妙被人告知她是冲喜的工具也就罢了。
居然还想把她发卖为奴?!
静下心来的陌千雪,第一次正眼仔细打量,这个和她同床共枕了三天的男人。
眼前的男子,二十出头。
病中脸色微微有些发青,却也掩不住皮肤的白晳。他眉形若剑,鼻子高挺,唇形完美,眼角细长。
竟是个极帅的男人!
听方嫂子的口气,他也是几个月前因病流落此地。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为了不被发卖为奴,就对他好点吧。
其实,这男人也不错的样子。
至少老天没给她配个什么麻子,瘸子之类。
在现代,家人总是逼她相亲,她曾厌烦无比。这下可好,来了个另类相亲,话说还时髦了一回,穿越冲喜,直接把相亲都给省了。
想着想着,她突然心情大好的笑了,转头对窗尚晕睡的男子说道:“我会好好的照顾你,你也要争气,快快好起来。”
既然打算好好的在此生存下去,自然要探查一下自己的生存环境。
房前房后看了一圈,越看心越凉。
这个家,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赤贫!
房子低矮,卧室简陋也就罢了。
堂屋中家具破损严重,厨房中,褐色的米缸里空无一物。
院子后面的菜地,长的全部都是杂草。
还好院中有口水井,于是她便打了些清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东西做给那人补身子,烧点水给他擦擦头脸,让他舒服些也是好的。
陌千雪拿着毛巾,给那人擦着头脸,又擦了手。
男子的手干净白晳,手上传来的一丝暖意令她心中顿时安了不少。
做完这些,有些无聊的陌千雪,拿起那双纤长的手看了起来。
以前听别人说过些看手相的技巧,今天正好派上用场,说不定能从这手上看出点什么。
“手纹有些杂,看来此人感情复杂!”
“掌纹的中线直冲中指指尖,看来此人很聪明……”
陌千雪一边抚摸着这只纤长手掌心的掌纹,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然,突然有种被注视的感觉传来,不经意转眼看去,那细长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
眼眸是如潭水般深隧,审视中透出冷静,淡漠之色,脸上也似有冰霜之色。
陌千雪猛然直起身,却发现自己还抓着别人的手,尴尬中赶紧放开。
这样的注视让她的脸有些红,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住一般。有些不好意思的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真丢人!至于这样无措么?不就是抓了一下那男子的手么,怎么就好像是非礼了人家一样。
理好思绪,她轻咳一声,这才悠悠开口,“我叫陌千雪,几日前高烧昏迷于后山溪边。你大病不起,我被村民背了回来,由族老做主成婚,冲喜救你性命。”
话很简短,却说明了前因后果,表明了自己的无奈。
那男子眼中的置疑之色去了些,看了看床边的大红幔帐,眉头微皱,眼中闪过恼意。
陌千雪看他眼露恼意,似还夹着一丝不屑,脸色也冷了下来,“我一个女子被随意配人,比你更冤!你若不满这桩婚事,就去找族老们说明,和离休弃都随你。”
那男子听着陌千雪明显抱怨的语气,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院门外,方嫂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宁娘子,保长和族老们来看宁先生了,先生可曾醒了?”
陌千雪望了一眼窗尚的男子,站起身迎了出去。
“保长好,各位族老好!夫君刚醒。”陌千雪打开院门,神色恭敬的回了方嫂子的话。
当然,这话是回给她身后的几人听的。她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形势,自然还是绵软一点的好。
一个壮年男子和四五个头皮花白的老者听说宁先生醒了,大喜过望。
几人朝陌千雪点了点头,就陆续进了门。
陌千雪连忙跟进屋,忙前忙后的请几人坐了下来,又立在一边伺候。
几个老者见她手脚麻利,态度恭敬,面上露出满意的笑。
窗尚那男子见几个老者来探病微笑着道了谢。
他的声音清润温和,有礼有节,一如他的气度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