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了,人也变漂亮了,之前对紫墨的怨恨一扫而空,叶蓉整天像一只无忧无虑的鸟儿,快乐地在山野中飞来飞去。
“紫墨,这座山叫什么名字啊。”
“这不是山,是一座坟墓。”
“那这个山洞叫什么山洞呢?”
“这哪里是山洞,明明是墓穴。”
早已对她的怪异习以为常。叶蓉说:“我看这座山就叫长生山,这个山洞就叫居仙洞。”说完也不管紫墨同意不同意,立即动手,在山下一块巨石上刻下“长生山”,在山洞门口金门上方镶嵌的石块上刻下“居仙洞”。
“紫墨,我对你那么好,天天唱歌给你听,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啊。我都把我的故事全告诉你了,如果你给我讲,我就和你讲我家子奕作为交换。”
“算了吧,你整天唠叨那个林子奕,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紫墨想了想,又问:“林子弈真的有那么好,天下真的有这么好的男人?”
她叹了口气说:“世上的男子多薄情,你遇到那么好的男人真是你的荣幸。”
叶蓉说:“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是一种荣幸。”紫墨眼神怔怔:“难道遇到他是一种错误码?”心在隐隐作痛,虽然过去那么久,那个人依然盘踞在脑中,怎么也忘不了。
“你说你是皇后,可汉昭帝刘弗陵只有一个皇后,就是上官氏,她是上官桀的孙女。刘弗陵八岁登基,靠上官桀辅佐,上官桀不让他纳妾,只有上官氏一个妻子,刘弗陵根本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叶蓉很同情紫墨,这么久的相处,她已经相信了紫墨来自汉朝,假如他真爱上了刘弗陵,那真是她的不幸。
“你说的对,”紫墨的眼里泛起泪花“他不该是我遇到的那个人,可遇到了,却是一世躲不过的劫难。”她的眼睛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失落,委屈,怨恨,深宫女人的一生,不都是这样度过的吗。
公元前76年,东郊梨树林,十五岁的阮紫墨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正值深秋的季节,梨树的叶子落了一地,紫墨从山上采药回来路过此地,秋高气爽,衬着她满载而归的喜悦。
一位翩翩男子迎面走来,与紫墨擦肩而过时,他停住脚步,紫墨也停下来,四目相对,紫墨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位公子,你印堂发黑,眼眶深陷,面带倦色却不是修养不足所致,恐有深疾。在下是一位郎中,公子若信得过,请随我回去让在下为您医治,若耽误了病情恐怕有性命之忧。”
男子转过身,面对紫墨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小哥好眼力,我确实自幼体弱多病,医治了很久也不见好。如果小哥能治好我的病,我感激不尽。”
紫墨脸微微发红:“在下愿尽力一试,你且随我来吧。”
他轻轻施了一礼:“但凭小哥做主。”
紫墨自小失去父母,靠村中父老帮持养大,为报相亲养育之恩,她靠父母传下来的医术学会了一些治病知识,经常为村人治病。几天下来,男子的病好了不少,对紫墨的医术赞赏有加。
时间长了,紫墨对男子的情况了解不少,他自称名刘陵,长安人士,喜出游,精通诗书。但他很少向紫墨提起自己父母,偶尔紫墨问起,只淡淡说父母在自己八岁那年就去世了,至于死因,只说那是一段很痛苦的记忆,不愿再提。
一日几名黑衣冷峻男子突然造访,刘陵带他们来到一片僻静处谈话,紫墨尾随过去,她自小学过一些轻功,因此他们并没有发现她。
一名黑衣人将一纸书信交与刘陵,刘陵看后脸色瞬间大变,他低声说:“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回。”黑衣男子说:“公子私自出游长久不回,已引起霍大人不满,请公子速回,在下也好复命。”说罢施展轻功飞上身旁大树,转瞬就无影无踪。
紫墨不知道黑衣人口中的公子是什么人,但看他们恭敬的样子他应该是京中高官。一直以来她以为刘陵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所以任由心中逐渐对他暗生情愫,如果他一朝为官,不只是他们身份相差太远,她岂能甘心放弃自由的生活去受封建官场的苛制。
刘陵回来后就向紫墨辞别,紫墨只是淡淡地应对。刘陵奇怪紫墨对他的态度转变,紫墨冷笑:“在下寒舍,只能招待一些乡野粗人,岂能容下大人高贵之躯。”刘陵知道紫墨已经觉察出什么,动容道:“姑娘不嫌弃我有病之躯,悉心照料多日,难道不能接受我为官的身份吗?如果这样,我宁愿舍去高官身份,做一个闲云野鹤之辈与姑娘长相厮守。”
紫墨大吃一惊,一直以来,她以男装示人,何时被刘陵识破的。刘陵含情道:“我见姑娘第一面时就知道姑娘是女儿身,为姑娘慈心打动,所以才在姑娘这里居住数日耽搁了行程。请姑娘相信我,我回去处理好政务就接姑娘回去。”
紫墨早对他倾心已久,但听到他这些话只是说:“我自由自在惯了,不会跟你走的,你去做你的官,别再来打扰我。”刘陵听闻早已珠泪滚落,他掏出一只玉雕并蒂莲花,交给紫墨:“愿我们如此莲,生世不分离。我对姑娘是一片真心,请姑娘相信我。”紫墨终于被他打动,与他私定了终身。
几日后,一队人马来到紫墨的居舍,颁布了一道圣旨,让她进京做太医专门为皇帝治病。她心中诧异,却也无法违背圣旨。直道进京面圣,她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当今皇上刘弗陵。当时刘弗陵已经十九岁,早已娶妻。紫墨恳请他放自己回去,刘弗陵却为她在太医院安置了一座别院,答应她一有机会就带她出宫,两人厮守一生。
霍光是何等聪明人,他早已觉察阮紫墨是女儿身,只是不动声色,等阮紫墨一回到太医院就把她逮捕,以欺君罔上罪打入大牢。
刘弗陵知道后大怒,立即下旨封紫墨为妃,将她放出大牢。无奈群臣反对厉害,最后只封了个充容安置在一处偏僻、简陋的宫殿,名为“紫檀宫”。
宫室简微不可怕,可怕的是**女人无宠,那将是万人唾弃,连奴才都不如。紫墨自认为皇上是真心喜欢她的,几日后却等来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头戴凤冠,着皇服,姿容绝世,她就是皇后。
皇后屏退下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她说:“皇上真正喜欢的人是我,而且只有我,你只是他一时新鲜,不,连新鲜劲儿都没有,以后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紫墨厌恶他们皇家的虚伪作势,傲然道:“那么请皇上下旨,让紫墨回家。”
“回家?”皇后虚笑一声:“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你就老死在这宫中吧。”说罢拂袖而去。
果然,皇上从此没来见过她。直到两年后,一位着素衣白绫的太监来到她宫中,颁布了一道谕旨:“奉天承运,先帝遗诏,宣阮充容陪葬。”
那时她才知道,皇帝在未央宫病逝,其侄刘贺即位,上官皇后已是太后。“陪葬也好,我倒可以到阴曹地府亲口问问他,既然对紫墨无情,为何还要葬送她的一生。”说罢端起读酒一饮而尽。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她以为是在阴曹地府,没想到自己还活着。周围是一座宽大墓穴,到处悬挂着明晃晃的夜明珠。一具金棺摆在墓穴中央,她走过去,用力推开棺盖,看到了躺在里面的刘弗陵。这是两年来第一次见到他,没想到是阴阳两隔,她抚摸着他冰冷的脸泣不成声。她想再度寻死,却在墓穴发现一本史册。她翻开数业,只见上面写道:汉昭帝刘弗陵,在位期间勤政爱民,修养生息,中兴国盛。其仅有上官氏一名结发妻子,恩爱和睦。
紫墨环视四周,果然发现墓中有上官氏的空棺,而她,只是被抛尸地上,连副棺材都没有,所谓陪葬,只是上官氏除去她的一个借口,她不容他人来改写她与昭帝的恩爱史。她翻尽墓中文献,没有发现与她相关的一丝记载。
紫墨仰天冷笑:“刘弗陵,你果然冷酷无情,你既然这样对我,我何苦为你去死。”
她从墓中寻找出路。墓墙上刻着两条雕花龙纹,龙头相对处,一道浅浅的裂纹,她拔下头上簪子撬了几下,发现这块墙只是一道薄薄的木板,外面图上了金色图案,看起来与墙无异。她掀开木板,一条黝黑山洞露出来。她用夜明珠照明,在黑洞走了许久,触摸到一堵冷冰冰的墙,她摸了一圈,发现一块砖头是松动的,抠几下就脱落了,她很快将洞口拨开,钻出山洞,发现自己在一座山的中央,山上还有一个山洞,用品一应俱全。后来她又往返墓穴几次,取出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把墓穴按原来的样子堵上。那些野山参也是先帝的陪葬品,她将它们移植出来,居然活了。
山上气候很特别,山前四季温暖如春,山后却常年被积雪覆盖。山上草木葱郁,生长着果树、农禾、药材,这里的水也清甜无比,她在这里生活数年,竟一点也没变老。
叶蓉终于明白,紫墨原本善良无邪,只是长久的寂寞郁结让她变得如此暴戾。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汉昭帝的陵墓在西安平陵,这里是东南海洋区,他怎么会葬在这里。”
紫墨说:“帝王墓尽是奇珍异宝,总有一日会被人盗窃,他们怎能不防。西安平陵里葬的并不是皇家人,他们的墓,可是费尽了心机,葬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叶蓉恍然大悟,心中则是充满了对帝王的鄙夷:“这些皇帝,真是机关算尽,我这些年考古学是白学了。”
紫墨在这里生活了一千多年,竟然还保持着如花容貌,刘弗陵为自己选的墓地果然是一块风水宝地,如果上官皇后知道,一定气得连鼻子都歪了。可是,究竟是什么让紫墨容颜不老让她不仅治好了自己的恶性肿瘤还变得貌美呢?
叶蓉挖空心思利用自己的所学解释这一疑问。这里空气纯净,水质清冽,花草树木都清新新鲜。这片净土不管是人还是植物都吸取了这里的精华,改变了原有的新陈代谢,使机体得到净化后始终保持新嫩状态。
她的知识也只能作这样的解释了,即使是地质学家到了这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知道紫墨心中依然对刘弗陵有所期盼,虽不忍打击她,却不愿她这样为一个男人沉沦下去:“历来帝王都是没有真爱的,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皇家的稳固,女人对他们来说,才是卑微如草芥。就拿刘弗陵的父母来说,汉武帝极其宠爱刘弗陵的生母钩戈夫人,临死前欲把皇位传给幼子刘弗陵,但恐子幼母壮,有朝一日皇权落入外戚手中,便下令将钩戈夫人杀害。为了皇权连心爱的女人都可以杀害,皇家的感情有几分是真。刘弗陵依靠霍光巩固皇权,而霍光利用自己的地位巩固外孙女上官氏的地位,刘弗陵岂会为了你休掉上官氏或是为你放弃皇权?其实他要立你为妃遭到霍光反对时就放弃你了,只是念你对他一片深情暂且留你一条性命。”
叶蓉的话她阮紫墨何曾没有想过,只是真真切切地说出来摆在面前,她才真正接受这冷酷的现实,忍不住失声痛哭。叶蓉也不安慰她,让她哭出来倒好受些,哭过了,才可把那个男人抛在脑后,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
良久,叶蓉说:“你命不该绝,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你要珍惜现在的时光,我们要想办法出去。以后你会遇到真正爱你的男人,你的人生会重新开始。”
叶蓉的话并没有给她多大的鼓励,她举目远眺,前面,是茫茫大海,她们无论如何都游不出去,后面,是冰封的雪山,不出多远她们就会被冻死。她语气里是浓浓的绝望:“我们如何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