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亚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就发现了下一个潜在的威胁。他在十二岁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场糟糕的捕猎——当他好不容易抓住一只速度飞快的兔子后,并未注意身后的一只雄鹿,导致之后的一周他都躺在窗尚。自此,他再也不会因为暂时的胜利而放松警惕了。
一个将身体隐藏在白色披风下的男人正慢慢往威亚戈和他的马走来。
对方看起来很沉稳,很严肃,每一步迈出的距离几乎完全相同,不过速度很慢。
危机四伏的阿塔克荒原正期待着这样移动缓慢的傻瓜,不到入夜就会有一群群猛兽将其分尸。最愚笨的人都知道,在荒原上必须快速移动,在到达安全的地方之前严禁停下。
威亚戈听说过强盗们的血腥事迹,他知道那些行踪诡异的人多半盘算着金币和尸体,应该好好提防。于是他还没等白衣男人接近他五十步,就握紧树枝,随时准备变形。
“我能在十秒内变身。”威亚戈在心里想着着,他擅长在遭遇战开始之前就分析好双方的力量,然后决定自己的战术,“变身之后,就有很大的希望打败他……他背着一口长剑,如果他想要干掉我,那么得花时间将它抽出来。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假如您没有敌意的话,请将您的披风打开。”威亚戈坐在马背上,面向白衣人。
身穿白衣的人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连动一下都没有。
在对方离他只剩下三十步的时候,威亚戈总算是忍不住了:“您要是再前进一步的话,我就不得不攻击了。”他示威性地朝对方挥了挥树枝,同时慢慢驱动老马。
“……”白衣人停下脚步,将背后的长剑抽出。
这下威亚戈有足够的条件来判断他是一个强盗了,独自出动,而且装束怪异的强盗,想必实力不低。他举起树枝,做好了变形的准备。
白衣人将长剑扔出,锋利的剑刃就像一面镜子,折射着阳光。威亚戈并未躲闪,尽管他完全有这样的能力——剑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它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铛——”长剑撞击石板的声响,威亚戈循声望去,只见一条和先前那只很像的荒原蛇慢慢抬起僵硬的尾巴,头已经被剑给刺中,流出了很多血。
“现在你知道我的立场了。”白衣人走到死蛇旁边,将长剑拔起,将其收回到剑鞘里。
“大概吧,你想干什么?”威亚戈没有放松,或许白衣人救了他一命,但这不能成为让他彻底解除武装的借口。人心险恶,他早就知道。
“我叫做伏·基哈沃,你可以叫我基哈沃。”白衣人将披风解开,露出他年轻的脸。他有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也是一个阿塔克人。基哈沃的脸还算俊美,而且很干净,有一种贵族的气质。披风没有掩盖的地方,模糊地露出了一件银白色的坚固铠甲。
“基哈沃……”威亚戈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结果是他从未见过对方。
“别想了,你确实没有见过我。”基哈沃主动为威亚戈解惑,“我是来警告你的。”
“警告什么?”威亚戈疑惑地问道,他不清楚这段时间他会遇到什么危险。荒原上的野兽很可怕,不过也用不着有人来专门提醒自己,更何况他会本分地沿着大路走。
“别再沿着大路走了。”基哈沃的第一句话就让威亚戈摸不着头脑,“离开这条大路,绕远路,直到你跨过波利亚河的支流,你才能重新到大路上去。”
波利亚河的支流,威亚戈知道,那是一个显眼的地标,他家附近的溪流就是从它延伸出来的。他也知道,顺着大路,会走到一座桥,它能顺利地跨越那条挺湍急的河水。
“离开大道的话……你要我去哪里找桥过河?”威亚戈反问,“我算准了时间,如果浪费了太多时间的话,我就赶不上入学式了,错过它的话我就得等到明年。所以谢谢你的忠告,可是我必须沿着这条路走。再见。”他偏转马头,继续沿着路行进。
“相信我,你坚持沿着大路走的话,你会浪费更多,更多,更多的时间。”基哈沃最后一次对威亚戈说道,“希望你不要后悔——威亚戈·多罗依。”
“你怎么认识我?”威亚戈没有改变主意,但仍然转过头来。
在他的视野里,基哈沃重新披上了白色的袍子,渐行渐远,没有应答。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威亚戈向前远眺,荒原的可见度非常远,从这里,他就已经能看见那条支流了。白色的石板路一直向远方延伸,接近河流的时候,它变成了一座坚固的石桥。一旦过了河,他离鹰背城就不远了,在鹰背城,他将坐船顺着克伦斯河去战歌都。
行程安排得很好,现在是八月下旬,在九月初,他就可以到“皇冠之下”学院。九月二日是入学式的截止时间,而且坐船的话,只要短短几天就能结束旅程。
威亚戈首次出门,不打算由于错过时间而回去接受父母无奈的目光。
他抬起头,天空和以往一样,是蔚蓝的。太阳神桑娜尔释放出耀眼的金光,一个有点热的大火球在空中高高悬挂。即便是白天,他仍然能看见天空中另一颗特别醒目的星星。
它离太阳不远,却并未被阳光所遮挡。它的颜色是鲜红的,形状有些不规则,可能是一块个头大得惊人的陨石。当它最早出现的时候,在温德肯夫大陆上曾掀起一片恐慌,人们纷纷猜测它的来历,怀疑它会撞击地面,将整个大陆给摧毁。
不过,根据庇护之地里那些博学多识的学士们的研究,这颗红色的星星的移动轨迹和温德肯夫大陆无关。这让那些杞人忧天的家伙们迅速闭嘴了。
它在十几年前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越来越习惯于它的存在。
有些爱幻想的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红之祈愿”。许多天真的女孩在夜晚,也就是它最明亮的时候,坐在屋顶上,闭上眼睛静静地许愿,期待着糖果、帅气的男孩、裙子之类的东西。威亚戈从未对着它许愿,他觉得,这颗星星并不友好。
而且,他看得出来,它变得越来越大了,似乎越来越接近温德肯夫大陆。
他小的时候,“红之祈愿”在天空中,只有花生米那么大。而现在,它已经有一个核桃大了。有些和威亚戈一样看出变化的人,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可庇护之地的学士们,仍然坚持他们的观点——这颗星星绝对不会撞到大陆上来。
人们不得不相信他们的说法,毕竟,只有庇护之地,才有那么好的技术和条件观测星星。七大帝国,都比庇护之地慢上好几步才看见“科学”的大门,甚至到现在还没能打开它。
威亚戈不再去关心“红之祈愿”,他欣喜地看见,在走了半个小时以后,石桥已经近在咫尺。石板路逐渐消失,因为靠近河的地方土层相当容易塌陷,不适合石板铺设。
老马的蹄子踩在泥土上,适应了石板路之后,它看起来有些迟钝。
威亚戈知道,雷特宁马的蹄子很适合踩踏泥土和雪层。这匹马来自雷特宁帝国,这个阿塔克帝国北方的邻居,除了是阿塔克帝国的盟友以外,每年还签订大宗的贸易订单,用上好的雪地雷特宁马交换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比如粮食。
阿塔克帝国自己的马也很好,但比不上雷特宁人的马。尽管自己粮食生产就已经不怎么充裕了,但是为了阿塔克帝国重装骑士能踏破敌人的防御,他们还是舍得用粮食换马的。
雷特宁马价格昂贵,寿命不短,耐力超群。换了普通的马,到了威亚戈身下这匹马的年纪,估计只能趴在马槽里面,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了,我们得快点过桥。”威亚戈看了看桥,心里有些害怕。
怕桥,这是父亲遗传给威亚戈的一个习惯。利尔·多罗依不怕阿斯拉格齿虎,也不怕波伊月熊,更别提凯门鳄。他唯独害怕一种建筑物,那就是桥。
威亚戈的父亲从未提起自己为什么怕桥,只是常常无意中流露出对桥梁的惧怕。渐渐的,威亚戈自己也开始怕桥了,担心桥会突然垮塌,自己落进河水里。
德鲁伊的水下呼吸能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对寒冷、炎热的抵抗力也比普通人出众,恶劣环境对他们的影响也不高。所以,德鲁伊是完全没理由怕水的。
由于这个原因,威亚戈比父亲怕桥的程度要低得多。看见桥的时候,父亲绝对会绕远路,而威亚戈可以提心吊胆地走过去。老马向前稳稳地踱步,直到它听见一声高昂的吼叫。
“一只瘦羊,大伙动手!”一个粗野的脑袋从桥下探出来,更多的人从水里站起,浪花泼洒的声音不绝于耳。随着他们兴奋的嚷叫,一张大网从泥土中被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