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嬷嬷一惊,忙道:“夫人,这……”
“若皇上想要拉拢将军,那再无什么法子,会比亲女下嫁更能笼络人心。”朱成静声音极低,她缓缓抚着自己腕上的玉镯,眼瞳中闪着细碎的光:“若皇上当真将公主嫁过来,定是不能委屈她,必定是公主为妻,我只得为妾。”
“夫人,您别多想,皇上膝下女儿虽多,可几位年长的公主都已经成了亲,唯有一位小公主,据说也早已许给了西南萧氏的公子,皇家压根没有适龄的公主,您尽管放心。”
朱成静不曾言语,只向着窗外的明月望去,隔了许久后方才低低吐出了三个字:“但愿吧。”
这一日阳光和煦,是冬日中难得的好天气。
御花园中,沈妙澄穿着一身雪色云锦绣袄,露出窄窄的细腰,她唇角含笑,身边环绕了一大群的宫女,正在那儿踢着毽子。
“九十三,九十四……”她的身形轻盈,如柔嫩的细柳般温柔夺目,就连声音也是说不出的软糯动听,随着她的举动,洁白的脸颊慢慢渗出一抹红晕,更是如朝霞映雪一般,只将旁人的目光尽数吸引了过去,渐渐地,就连在御花园中洒扫的宫人们也都是情不自禁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目不转睛的站在那儿,望着那如明月初升般的小公主。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旁的小宫女眼瞳中都是透着兴奋与歆羡之色,在那里不住的为沈妙澄鼓着掌,不时发出几声“公主真厉害”的感叹。
听着周遭的赞叹声,沈妙澄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有意炫耀一番,只将那毽子高高的踢起,轻盈的身子一转,刚欲去接那毽子,孰知竟不曾接稳,只将那毽子远远地踢飞了出去。
瞧着这一幕,围观的宫女们俱是发出了惊呼,沈妙澄看着那毽子飞过了花坛,落在了一双黑色皂靴旁,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她的目光上移,看见了那双皂靴的主人,那人黑发高挽,剑眉朗目,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唯有在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身上,所独有的凌厉与威势。
看见他的刹那,御花园中的宫人们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是纷纷跪了下去,口中只恭恭敬敬的唤道:“见过大将军。”
沈妙澄看见他,顿时想起了朝云与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心下不由自主的一紧,又见他的目光雪亮,十分大胆的落在自己身上,沈妙澄心中浮起一丝羞恼,与满地的宫人道:“你们都起来,不许跪他。”
“公主……”秋荷胆战心惊,悄悄拽了拽沈妙澄的裙角,透着隐隐的祈求。
见那些宫人仍是大气也不敢出的跪在那,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沈妙澄急了,忍不住对着宫人斥道:“你们究竟是谁家的奴才?”
见沈妙澄发火,宫人们面面相觑,似有为难之色,却仍是跪在那不敢起来。
看着沈妙澄涨红了的小脸,梁世中淡淡笑了,男人向着那跪了一地的宫人看去,道了句:“没听见公主的话吗,还不快些起来。”
男人的话音刚落,宫人们俱是听话的站起了身子。
见这些宫人如此,沈妙澄心里更是又羞又恼,只绷着一张水嫩的俏脸,没好气的看着梁世中。
梁世中却似是不以为意,竟是弯下腰,将那一枚毽子拾了起来。
“公主,你的毽子。”男人黑眸灼灼,走到了沈妙澄面前,将那枚毽子递了过去。
一旁的秋荷见状,刚要上前替沈妙澄接过,却听沈妙澄脆生生的与梁世中说了句:“这毽子我不要了。”
“这是为何?”梁世中似是不解,看着面前的少女。
“因为你嚣张跋扈,目无君上,你碰过的东西,我自然不要了。”沈妙澄话音刚落,一旁的秋荷只骇的变了脸色,沈妙澄却不以为意,原本以为听了她这番话,梁世中定然会勃然大怒,谁成想他竟只是看着自己,与她吐出了几个字:“公主大可继续说下去。”
沈妙澄见他如此,却不说了,只与秋荷道了句:“我们走。”
秋荷答应着,慌慌张张的向着梁世中福了福身子,这才跟着沈妙澄离开。
梁世中目送着少女远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丛中,他站了一会,将那毽子收起。
“大将军,这位小公主气性儿倒是不小。”邵子成跟在梁世中身后,忍不住开口。
“金枝玉叶,心性自然是大。”梁世中收回了目光,随口道。
“谁以后若是娶了她,只怕是有的头疼。”邵子成的目光亦是追随着沈妙澄离去时的方向,低声开口。
梁世中向着他看去,甫一迎上男人的黑眸,邵子成顿觉失言,低下了目光。
梁世中却并未多说什么,只与其道了句:“走吧。”
“是。”邵子成应着,离去前又是忍不住的向着花园的尽头望去,却再无那小公主的身影。
想起那日的惊鸿一瞥,邵子成心中一热,可很快,他便将那一抹身影从自己心头挥开,他是什么身份,又怎敢觊觎圣上的掌上明珠。
邵子成自嘲一笑,大步跟上了梁世中。
朝云回到凤华宫时,四下里都不曾瞧见沈妙澄的影子,朝云有些奇怪,直到问了个小宫女,就见那小宫女向着后院的方向指去,小声道:“公主从御园里回来,就在那儿发脾气呢。”
朝云闻言,遂是打发了那小宫女,刚踏进后院,就见沈妙澄手里拿着一根柳条,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水池边拨弄着水。
见她这般孩子气,朝云忍不住笑了,上前道:“公主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是谁惹你生气了?”
看见朝云,沈妙澄便是扔下了柳条,闷闷不乐的开口:“倒也没谁惹我,我就觉得在宫里待着憋闷的慌,大哥也不来瞧我,日子过得真没意思。”
朝云微微笑了,温声道:“奴婢听说再过几日皇上会在清风阁宴请大将军,到时候那些大臣和他们的内眷都会来,可热闹了。”
“怎么又是梁世中,”听到男人的名字,沈妙澄没好气的开口;“处处都有他!”
“大将军是怎么惹着您了?”见沈妙澄如此,朝云有些不解道。
“朝云姐姐,我在宫里从没见过他那样嚣张的人,阿爷当初不该把他封为什么镇远大将军,就该把他封为跋扈将军才是。”沈妙澄不以为然道。
朝云却霍然变了脸色,立时阻止:“公主,可万万不能这样说,让人听了可就糟了。”
朝云服侍沈妙澄多年,沈妙澄几乎从未在她脸上看到如此郑重的神色,当下,沈妙澄虽然仍是有些不明白,却还是听和朝云轻声说了句:“那我下回不说了。”
朝云这才微微舒了口气,却仍是叮嘱道:“大将军大权在握,这样一个实权人物,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咱们下回再瞧见他,公主一定要记得离他远些,知道吗?”
沈妙澄望着朝云隐含担忧的目光,却念起那日在元和殿,高公公将自己藏在回廊后也是这样的目光,他们似乎都不愿让梁世中看见自己,倒仿佛那梁世中是个吃人的老虎,会吃了她似的。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划过,沈妙澄便是忍不住笑了,心里却是浮起了几分奇怪,那个梁世中虽然无礼了些,可他真有这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