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陈十三,家住陈家村,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我爷爷生活。
我的爷爷陈跃南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是干什么的?就是哪家哪户死了人,我爷爷就会带着一帮人穿上稀奇古怪的长袍衣服,在葬礼上吟唱我听不懂的经文,名为超度。
那时候我七八岁,就站在旁边看爷爷又唱又跳,神神乎乎的,感觉又好玩又刺激。
于是每次放学之后,我都会蹬着爷爷从城里给我买回来的小单车,来到爷爷做道场的地方,听爷爷唱,看他们做法,其中的讲究还真让我来了兴趣。
就比如这唱,他们的工作就是念经,唱夜歌,但是他们唱的什么,我相信没几个人能听懂。
奇怪的是我能听懂,并且无形之中,将他们所唱的内容都背了下来。
本来以为爷爷只是个普通的阴阳先生,平常念念道经,超度亡魂,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偶然有一次,我发现了爷爷和其他人好像有所不同,某次追悼会上,半夜三更,万籁俱寂,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休息了,我被尿憋醒,到外面撒泡尿,经过摆放棺材的灵堂时发现爷爷正站在棺材面前,一只手按着棺材板,另一只手举着三根蜡烛。
蜡烛的火焰不是红色的,是幽幽的绿色。
我当时半困半醒,都没注意到这么多,迷迷糊糊叫了声爷爷。
爷爷豁然抬头,双眼竟然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白边。
我被吓了一跳,睡意顿时全无。
等我睁眼再看的时候,爷爷又恢复了正常还,训斥着我赶快上楼睡觉,千万不要经过灵堂。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我看花眼了吗?
我只能到乡村人家臭烘烘的坑板厕所里尿了一泡,纳闷地回楼上睡觉去了。
上楼梯之后,我还从楼梯上下差的缝隙里偷偷往灵堂大厅看,黑黢黢的,啥也看不到,黑暗里隐隐约约好像飘来了爷爷低语的声音。
大半夜的,爷爷在跟谁说话呢?同伴吗?张瞎子还是李聋子,那两个老家伙平常看上去病殃殃的,怎么到了大晚上精神这么好。
一顿困意袭上心头,我继续上楼睡觉去了。
三天之后,警察来到那户人家,指控死者的媳妇下药读死了老人。
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惊讶得不得了,无意间朝爷爷那边看过去,发现他的神色十分淡定,似乎早已知晓一般。
之后的每次道场我几乎都跟着爷爷去了,蹭吃蹭喝,有的人家看我年纪小,再加上我爷爷是村子里负责丧事这块的老前辈,德高望重,所以会时不时拿点好吃好玩的给我。
我那时候连书都不想念了,只想跟着爷爷跑道场。
有一次我要考试,没能跟着爷爷出去,放学之后就在家里等爷爷回来,吃他兜里的糖果。
可是爷爷从道场回来之后,就将一身道袍还有吟诵的经文等工具,全都锁进了床底的木箱子里。
我有些纳闷,不禁好奇地问爷爷。
那时的爷爷半蹲着身子背对着我,整个人的气息十分萎靡。
当我凑近之后才发现爷爷的一只手臂居然断了!诡异的是断臂处没有伤口,只有一截被烧得焦黑的痕迹。
我被吓到了,心头一揪,顿时就哇哇大哭起来。
爷爷抬起仅剩的一只手臂拍打我的背,轻声安慰我,眼眸充斥着难以明喻的落寞。
“对不起,三娃,爷爷没能替他们报仇……”
爷爷只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一年我才十来岁,哪里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是谁?我只当是爷爷的一句唉声叹气而已。
从那之后,爷爷选择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不再干这行了。他的两个老伙计,张瘸子和李瞎子也跟着放下了手中的锣和鼓。
爷爷刚卸下道袍的那段时间,有不少人亲自找上我家来请求爷爷出山,替他们主持道场法事。
都被我爷爷给一一推掉了。
甚至当我慢慢长大之后,见的世面变多了,回想起来才发现那些来求我爷爷办事的人,有不少都是穿着西装开着豪车来的,一看就非富即贵。
爷爷为什么突然就不干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秘?
还有他的手臂是怎么断掉的?
这一切只有爷爷自己知道。
而且爷爷对我千叮万嘱,交代了我三件事:
一,不要在晚上接近死人。
二,不要在鬼重阳的那天去阴气重的地方。
三,不要与手臂上有莲花印记的女人产生纠葛。
前两条我可以理解,更何况我脑子又没坑,没事干嘛去接触死人?
只不过最后一条让我费解,全华夏十几亿人,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十几亿分之一,你说的这个人我也遇不到啊。
就这样一晃三年过去了,我也上了高中。
学业紧张,我基本上都是半个月回来一次。
星期五下午放假,我搭着破旧的小巴从县城的高中回来。
爷爷不在家,只是给我留了一张纸条,说是去县城办事儿,要我自个儿搞定自己饭。
走进多年来没曾更换的土砖屋,我开始干活做饭。
一边烧起柴火,一边开始搅拌鸡蛋。
不过我这鸡蛋还没下锅呢,就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来人是村东头的王老汉,他来找我爷爷,我说我也不知道这老头跑哪儿去了,今晚回不来。
王老汉满脸的焦急之色,低头嘀咕着这可怎么办啊。
我有点好奇,就问:“王叔爷,你这是咋了呢?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我家老头回来了我马上告诉他。”
王老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来不及了,桂大娘她家媳妇儿跳井死了,现在尸体浮上来,背朝着天呢,谁也不敢捞,耽搁久了会出人命的。”
听了这话,我的神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跳井溺亡的人死后的浮尸若是背面朝上,就代表着死者生前有极大的怨气未消。
谁去动,没动好就可能被怨气缠上。
捞这种尸,恐怕十里八乡只有我爷爷能行。
可偏偏我爷爷现在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