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衡面色依旧紧绷着,竹潇潇哭得越发悲切起来,姜城也俯首请求成全。
容灯爬在房顶上,摇了摇头,对风不闻做口型:“吵死了。”
风不闻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做个笑脸出来,没成功,脸色反而比之前更难看了。
容灯知道,他很难过。
从小在双尘峰长大,对青梅竹马的师妹心生爱慕,知道她是峰主之女于是便刻苦修炼,只为了能拥有保护她的能力,能让长老会和峰主认可。
若是系统没出错,那今天早晨,应该是他向她表明心意的日子。
七月,本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他在初春采了很多枝桃花,用灵力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然后在师妹及笄的今日,送给了她。
一同送出的,还有自己藏了许多年的心思。
可换来的,却是她的惊慌失措和师兄姜城的致命一剑。
他跪倒在地上,看见竹潇潇一脸慌乱地躲到了姜城的怀里。
他不信,师妹一向对自己很好,他多次试探过,她都告诉他君心似我心。
难道是骗他的吗?
重伤的风不闻又怎么会是姜城的对手,几招之下,竹潇潇说要做个干净,他就被推下了无渊崖。
这般的欺骗与背叛,容灯别说亲身经历,就光听系统说,都觉得心惊。
风不闻很能忍,一路过来都没有过激的举动,眸子里什么都藏得深。
可心里会是什么样子,谁又能知道呢?
容灯长长地叹了口气,立马就惊动了竹衡。
利剑出鞘声极其刺耳,屋顶下一声大喝:“谁?!”
“当然是你姑奶奶我!”
容灯手中寒光一闪,长剑应召在手,屋顶立马便破了个大洞。
她跳了下去,好巧不巧,直接压倒姜城坐在他的身上。
风不闻也跟着落了下来,染血的白衣没来得及换,身后一堆牌位,烛火摇晃,看起来怪有几分渗人。
至少容灯屁股下面的这人和竹潇潇的脸色是挺白的。
“你你你没死?”竹潇潇连爬都忘记爬起来,就那么跪着躲在竹衡的后面,“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容灯打算先交由风不闻发挥,站起身到灵台上拿了两块糕点和果子,转身回来时姜城已经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拔着剑。
容灯一脚踹过去:“你给我老实点!”
这位置踹得巧,姜城又跪倒在了地上,容灯点了穴位让他动弹不得,自己又舒舒服服地做了上去吃着糕点。
风不闻看着竹潇潇,破了几个口子的长袖下的手紧紧地攥着。
许久之后,他松开了手,眼睛却闭上了:“我来拿回我的玉玦。”
玉玦……玉玦……
竹潇潇这才跟想起来什么似的,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找着,战战兢兢地解了半天才将绳结从腰间解下,两只手抖得跟个筛子一样的将那玉玦递了过去。
玉玦白如羊脂,刻着蜿蜒的花纹。
风不闻接过,没再看她一眼。
他望着竹衡,退后一步俯身跪了下去。
容灯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的身子分明是微颤的。
一礼过后,他站直起来,眼里好似没了情绪:“不闻多谢双尘峰多年的养育之恩,今日一事,我不再追究也不再计较,只是......”
他手中化出利剑,哗的一声割开了自己的袖袍。
染了血的白衣落地,他将玉玦紧紧攥进手心:“从今往后,我风不闻与双尘峰互不相欠,也再无瓜葛。”
这衣服单薄,显得他很是清瘦,烛影绰绰中恍惚有些不真实。
容灯叹了口气,从姜城身上跳了下来:“还等着看你教训人呢,真是好脾气,差点被人害死竟然说句互不相欠就过去了。
“罢了,你不想骂我来骂吧。”
她走过去半蹲在竹潇潇面前,用手勾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女孩子呢,最好自重一点!不喜欢就别吊着人家!你钓鱼呢还放长线?”
“还有,损人利己这种事情最坏阴德,你可得小心哪天就横死了。”
“废话多了我也累,走吧。”容灯站起来拍了拍双手,“带你回我家看看。”
风不闻收了剑,提步出了门,只留下在身后五味杂瓶的三人。
峰主似乎是想说什么,抬手欲唤他回来,,但最终只还是叹了口气。
出了双尘峰,容灯掏出包药粉:“本来想给那两人一些苦头尝尝的,看你不想伤人,也就没用了,嘶……浪费钱。”
风不闻不说话。
容灯唉了一声:“你这脾气也太好了吧,一点都不像……”
反派。
“不像什么?”他随口接了一句,声音很轻。
“……没什么。”容灯住了嘴,忽然觉得他说话时有些不对劲,两步赶到身前一看,好家伙,眼睛都是红的。
“这,她,那个……啊,”容灯立马手忙脚乱起来,“我什么都没看到啊,今天月色真亮。啊不对,今天的月色一点都不亮,暗死了,我什么都看不清。”
系统忽然哔了一下:[检测到攻略对象情绪异常,请宿主尽快安慰提升好感度。]
安慰你.大爷啊!她容灯打打杀杀惯了从来都只会骂人,安慰人是个什么东西?
一番无奈之下,容灯只好僵硬着又道:“那个……你要是实在难过的话,就哭吧,哭会就好了,我我我不打扰你。”
山道旁边刚好有块大石头,容灯拉着他过去:“就就就坐这吧,还能歇会,你也好哭。”
风不闻正难过,听到这句“你也好哭”,忽然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了。
他一时不知作何表情,哑然笑道:“容姑娘真是个有趣的女子。”
“嗐,没办法,我这人脑子不太正常。”容灯掐了掐手。
山中寂静,月光很是皎洁。
这回眼泪是止住了,容灯陪他坐在石头上。
两人都不说话,只看着月色各怀心事地发呆。
许久之后,风不闻忽然轻轻说了一句:“我是一个人了。”
无父无母,此身飘零。
容灯看着他,心里某根东西忽然抽了一下。
她活了两辈子,结束过别人的生命也被别人结束过,见过很多不同的人生,在那么长的岁月里,那么多生离死别面前,家不家什么的早就无所谓了。
可此时她忽然感觉到了他的难过,那些情绪仿佛会蔓延一般,从他的身上生长出来,将她与他裹挟在了一起。
容灯默了默,用力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不然以后跟着我混吧,我也没有家人。”
月亮恰好升到正空,她话音刚落,收回来的手一僵,整个人猛地顿住。
月色照在她的身上。
容灯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撕裂她从体内生长出来,指甲渐渐抽长,獠牙也伸了出来。
糟糕。
“别过来!”容灯跌在地上,竭力地忍着体内翻涌的暴躁和一口咬断风不闻脖颈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