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在地图上研究了一番城寨周围的兵力部署,高顺蹙起的眉头微微舒缓,虽然寨子周围戒备森严,但仍要防备曹操利用民伕进进出出来做文章,所以对进入城寨的所有人必须验明身份,每人派发腰牌,又在寨中设置暗语,以防细作,除此之外还应让主公调雁北骑出城巡查作为策应,以保证后方供应正常,不被小股部队袭扰。
召来几名心腹副手,将自己的考虑说了一遍,令去执行。
高顺心中想着的,无时不是为着徐州的壮大,以及吕布军的前程,可谓从来没为自己计算过什么,他这一番思虑,时间便不知不觉过去了,直至亲兵来禀告言主公急召才放下手头的事情。
整了整衣甲,带了数名亲随策马进入下邳城中,入府衙去见吕布。在理事厅见着,陈宫、陈珪父子及一些谋臣都在。高顺上前拜见,行了礼数,吕布让高顺归位,开口道:“曹操欲图我徐州,诸公可有良策应对?”看来高顺的密信他是看了,也相信了信的内容,但吕布虽然开口,脸上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许他并没有将曹操放在眼里。
陈宫抢先一步,侧身开口道:“当整备兵甲,修膳城池,再遣精兵出城与曹贼决一死战。”陈珪立即反驳道:“如何决一死战?徐州兵微将寡,出城野战如何抵得住曹公兵多将广?”陈宫呸道:“什么曹公,曹贼便是!如何决不得死战,只需主公提骑兵于外,宫与诸将守城于内,内外呼应,曹贼粮草不济,岂能不败?”陈珪道:“主公身为三军主帅,岂可轻易离城?”二人一开口便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吕布见二人争来争去,恼道:“都住口。”又见高顺在那一言不发,想着他平时上了那么多建策,便问道:“高都督,哦不,守义有何言教我?”时高顺任吕布军中都督职务,这一职务便说明他是诸将之首,高顺本来无字,为了纪念那个千年后的融合灵魂,便自取字守义,这事吕布军上下已经知道了。
高顺抬头,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是。”吕布被提起了好奇心,道:“此话怎讲的?”高顺道:“曹操若遣大将来,顺为主公吞之便是,若其亲来,为主公拒之便是。”吕布听罢大喜道:“守义果真这么厉害?那某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哼,大话。”只见陈珪一脸不爽,冷眼直瞪高顺,他七十多岁了,驻着拐仗,将拐仗在地下用力顿了顿,朝吕布道:“曹公雄才大略,用兵如神,前时主公占据兖州最后仍败于曹公之手,怎不见高都督为主公吞之拒之?一派胡言,大话连篇,请主公斩此人,以绝胡言乱语者。”
吕布笑容一怔,神色略显不爽,道:“高都督乃我军大将,岂能说斩便斩。”陈宫斜眼瞟了一下陈珪,欠身道:“主公,高都督确有大将之能,前时献屯田、建寨之策便是先见之明,其后又有三策强军,如此人才当刮目相看才行。如今只待泗水寨一成,以高都督镇守,也无须主公出城,曹操定过不了泗水。”
高顺献强军三策,吕布将这事与陈宫说了,只是还没拿出来商讨。
听了陈宫的话,吕布这才恢复笑容,道:“若曹兵来,某将他们全都赶去泗水淹死。”
陈珪父子对视一眼,摇摇头,便再默不作声。以前陈宫、高顺不和,现在居然同气连枝,看来不好对付了。
陈宫道:“主公当赏高都督屯田、建寨二策的功劳。”
吕布道:“不错,当赏,便赏金百两。”
高顺道:“多谢主公赏赐,还请将赏金转赐军中将士。”
吕布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倒忘了汝不爱钱财,也罢,就依你,转赐军中将士。”
陈宫道:“既然刘备与曹操苟合,又在小沛招兵买马,亦早图之。”
吕布也担心刘备拖自己后腿,便道:“极是,某明日便引兵征讨刘大耳。”
陈宫道:“区区刘备,何须主公出马,高都督正在眼前,何不与其一彪兵马,擒那刘备过来。”
吕布本就无甚主见,便道:“也罢,高顺,你须多少兵马破小沛。”
不待高顺回答,陈宫道:“依高将军的能耐,三千士兵足矣。”
吕布道:“三千士兵,是不是少了点?”
高顺看了陈宫一眼,面不改色,道:“足矣!”
吕布走下主座,笑吟吟来到高顺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壮哉!高守义,若灭刘备,某保你为中郎将。”
高顺抱拳道:“多谢主公,未知兵马何在,何时出发?”
陈宫代吕布道:“西营有三千新卒,未经战火洗礼,此次出征,正好让都督将其历练一番,若都督需要时间整合,不若三日后出发。”
闻听此言,陈珪父子心中俱是一怔,皆疑惑不解,陈宫、高顺方才不是同气连枝么,怎的转而陈宫便要高顺以三千新卒去打刘备?刘备再无能,可属下有关羽、张飞两员猛将,又有士卒近万,仅凭三千新兵高顺如何攻下小沛?
在陈珪父子满是疑惑的目光中,高顺平静答道:“如此,某便三日后出发,二十日内当破刘备。”
吕布大喜道:“善,守义真壮士也,某在此静候都督佳音。”
高顺行了一礼,就此退去。
吕布又说了一些旁的事情,便挥退众谋臣,只留陈宫在,唤人将高顺写的三策拿来,递了过去,道:“公台,这便是高顺所献三策,请公台酌量一下,看看是否可以实驰。”
陈宫赶忙接过,细细看来,边看边点头,似有所得,良久才道:“这三策的确是良策,光是流民这策便解决了兵源和屯田人力的问题,至于二策,虽然细节彼多,但只要徐徐图之,也未尝不可,咦!只是……”
吕布见陈宫迟疑,问道:“只是什么?”
陈宫想了一会,才道:“只是要与世族豪强争利,恐怕没那么容易,依高都督的意思,有两种选择,一是依靠并利用各地豪族,二是打击豪族并扶持佃农民户。”他先时看到要逐步控制各县资源,认为是极好的,但又一想,这些资源不都在豪强手中么,如此一来,必与豪强争利,又接着看高顺的意思,有依附利用也有打击之意,究竟选哪条呢,高顺倾向于打击,他自己也拿捏不定。
吕布毫不犹豫道:“如何能与大族为敌,某在徐州还得依靠他们,自当选择依靠利用。”
吕布在徐州娶了大族曹家的女儿,自然不愿与大族为敌。
陈宫摇摇头,道:“目下也只有如此。”
吕布道:“第三策是什么?”
陈宫再次将高顺的策略看了一会,叹了口气,才道:“策是好策,精练兵马,汰弱留强,统一号令,自然是好的,便如陷阵营一般,尽皆精锐、号令齐整,但是让所有将领交出私兵部曲就难了。”
吕布撇撇嘴,道:“我部下多为跟随多年的老将,哪个属下没有点私兵部曲,便连他高守义那七百陷阵营也不算是私兵么,若是全交出来,他交是不交?”
陈宫道:“幸而高顺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建议自流民中募兵之后交给他来训练。”
吕布道:“士兵交给他训练,自是极好,只是这么一来我麾下新兵日后岂不只知有高顺而不知有我吕布。”
陈宫道:“不然,高都督只负责训练,统兵打仗时兵权仍归主公。”
吕布假意笑道:“公台好计较,只是委屈我麾下大将了。”
陈宫道:“高都督不是计较之人,近些日来连番献策于主公,其赤胆忠诚,宫不及也。”
吕布想起郝荫叛乱之事,当时吕布不知何人叛乱,只身避入高顺营,是高顺领兵倾刻平息了叛乱,道:“我知高顺忠义。”
陈宫也是感慨一声,他弃曹操而投吕布,便是看中他身边没有谋臣,自己的一身所学可以尽皆施展,乃何吕布有时烂泥扶不上墙,耳根子又软,对自己的言语时听时不听,前时郝荫谋反,他部将曹性说自己与郝荫同谋,其实那时陈宫是知道一点内幕的,但他没有点破,因为他那时对吕布有点失望,事后吕布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他也没有解释,一阵子被吕布冷落,后来突然有一段时间高顺连番上书,尽言策略,无一不是针对吕布军的发展,其所谋所略陈宫竟渐有知己之感,对高顺已是刮目相看了,对吕布又变得积极起来。
陈宫弃曹操择吕布,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便是要帮助吕布打败曹操,但单凭他一个人真的有些力不从心,幸而他看到了高顺的战略眼光,对于前途便多了份信心,行事也更卖力起来。他让高顺以三千新兵攻打小沛,便是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少军事才能,到底是只会纸上谈兵呢还是实打实的大将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