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虽然经常外出狩猎,却不曾这么久不回来。张宅门前,亮起灯笼,邹氏一袭素淡,延颈张望,秀丽无双的脸蛋上露出担忧之色。
左右尽是女婢以及老卒随侍。
待马蹄声渐起,邹氏这才宽心,脸蛋恢复了平时的淡雅。果然,张绣一马当先,胡车儿随从左右,以及十余儿郎朝着宅邸奔来。
“我回来晚了,让婶婶担心了。”张绣望见在门下等待的邹氏,不由翻身下马,抱拳行礼歉然道。
“回来就好,晚膳已经备妥。随我去用膳吧。”邹氏淡淡说道,而后便转过身子,娉婷而去。
“诺。”张绣应了一声,转身对着胡车儿使了一个眼色,将马交给了一名走上来的老卒,跟着邹氏一起走了进去。
胡车儿明白,立刻与老卒们一起,处理狩猎来的猎物。现在天气还热,等到明天这猎物就都没法吃了。
今晚上先饱餐一顿,吃不完的需要腌制一下。
邹氏身上有一种大妇的气度,虽然脸色平淡,似乎不温不火。张绣身为晚辈,却不敢造次。
待吃完了晚膳之后,张绣向邹氏告别,获得回应之后,便回去了自己所在的房间外。
让胡车儿打了井水过来,洗了个凉水澡之后,才脱衣睡下。
俗话说的好,趁热要打铁。不过庞德的事情,需得温水煮青蛙。交情这种感情,是需要时间的。
如醇酒,越是长远越是香甜。
不过卖了虎皮,招募少年,却是当务之急。
次日一大早。张绣与邹氏在平淡之中用了早餐之后,便带上了那张虎皮,出了张宅,往集市而去。
右扶风、左冯翎、京兆尹,并称三辅,地方囊括整个关中之地。是西汉的京畿之地,重中之重。
哪怕到了东汉,这三辅地区本来也是繁华热闹。与弘农郡、河南郡、河内郡、河东郡合称呼司隶,为东汉的京畿。
但黄巾战乱,加上西边的羌族不时从凉州起兵寇边,其中便包括汉人马腾、韩遂等人。
兵荒马乱之下,城池残破,人民锐减。
槐里城的集市,也不复昔年的热闹。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张绣带着胡车儿等人来到集市的时候,却也是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集市内有官吏管理,张绣命胡车儿付了钱,才得到了摆摊的资格。他也没有别的货物,取出虎皮摆好,自己则盘坐在一张黑布之上,姜太公钓鱼,等待鱼儿上钩。
虎乃百兽之王,猎杀虎需要勇气。槐里城的集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虎皮了,更何况是这么一张完整的虎皮。
顿时吸引了集市内很多人的眸光,其中包括一些西域胡商。如今可不是后世,大汉朝是整个天下最繁荣最强大的国家。
胡商往来大汉,贩卖丝绸,都仰仗大汉。
“好一张虎皮。以我猜测,这张虎皮一定是被一箭射中眼窝而死,否则绝不能这么完整。”
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非常懂行,弯下腰查看,爱不释手之余,却是也露出遗憾之色。
这张虎皮他买不起。
“为什么不是射中腹部?”有人好奇问道。
“若是虎被射中腹部,一定会疼痛难耐,胡乱动弹。箭矢插在他的腹部,必然会让伤口变大,这里就不会这么完整了。”
四十多岁的男子,抚摸过虎皮两边白色的部分,切口很是完整,这里是下刀之地,并非是被箭矢射中的地方。
“那可真是神箭了。”
“何止神箭。须知道虎可是百兽之王,一声怒吼,百兽辟易。有人能在虎面前,能握弓射箭,更何况一箭射中眼窝子,可以称得上一声英雄了。”
“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情。听闻昨日在城外,就有一群百姓遇到了一头三四百斤重的大虎。被张济张将军的侄子射杀了,正是一箭正中眼窝子。大概就是这位郎君吧。”
昨个儿的传闻,也传开了。
随着议论声到达这里,众人的眸光都集中在了张绣的身上,惊叹者有之,震撼者有之,佩服者也有之。
面对周遭人的眸光,张绣却是稳如老松,神色不动。
大丈夫不可寂寂无名,既然有了名声,却也要不动如山才成。不喜、不惊,方是英雄本色。
围观人群是人类的本性,随着消息越传越广。很多集市的人,都来观看射虎的张郎,一时间观者如垛。
张绣不由蹙起了眉头,被围观他无所谓,但影响到他的生意就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大声音响起。
“让开,让开。让我看看虎皮。”随着这大声音响起,人群就像是江水遇到了大船一样,朝外分开了一条道来。
一位头戴高冠,身穿黑色袍服带着两位随从的中年走了过来,这人斜眼唇薄,看起来并不像是好人。
“是严功曹。”
四周的人群见到此人之后,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乌压压的人群,立刻少了大半,现场变得空旷了起来。
张绣蹙起了眉头,严功曹他也听说过。
严是姓氏,功曹是记录郡中官吏优劣功过的官职,手握实权。
严功曹本名严松,是槐里城出了名的豪横人物,就连他家的家奴,都能干得出买东西不花钱的事情。
要是在盛世,这样的人当然是做不了功曹这等实权官职。但现在天下混乱,十常侍当权,严松这等奸恶小人,自然是如鱼得水。
“张家大郎好箭法,这虎皮可真完整。怎么卖?”严松在张绣面前弯下腰,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虎皮,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抬头问道。
“百金。”上门是客,张绣却也没有恶语相向,简单吐声道。
严松皱起了眉头,这虎皮当然是好皮,价值百金也不算贵。但是他不想出这个钱,但是想要这个货。
正如人尽皆知的一样,他与十常侍有些瓜葛,才得了郡中功曹的官位。如果能将这张好虎皮送上去,没准能混一个郡守当当。
严松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张绣,说道:“张家大郎,你可能不认得我,我是郡中功曹严松。曾经还与你家叔父喝过酒。”
“那又如何?”张绣淡淡说道。
严松怒了,我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这小子装什么蒜?
“我便与你说明白了,这张虎皮我要定了,但我只出十金。”严松冷笑了一声,右手向后一招呼,一位随从取了一个钱袋给严松,严松仍下钱袋,便想拿走虎皮。
胡车儿等少年都露出了怒容,这钱袋这么小,估计也就像严松说的十金,十金竟然想买百金的虎皮,亏他做的出来。
但是对方毕竟是郡功曹,在本郡也是排的上号的大人物。他们一时间,也是不敢动,只是望向张绣。
“咔嚓。”张绣却不管那么多,右手一抓,犹如铁爪一般捏向了严松的手腕,咔嚓一声,响起了骨裂的声音。
严松顿时疼的脸都抽搐了起来,冷汗直冒。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纵然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开地上的虎皮。见严松如此,他身后的两个随从立刻上来,却被胡车儿等人拦住。
既然小郎君出手了,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出百金,虎皮就是你的。否则,就放开虎皮。”张绣一双虎目泛起冷光,冷声说道。
“你这崽子。我是本郡功曹,你家叔父见了我也都是客客气气,你竟然敢如此对待我。”
严松却是不仅没有撒手,反而抬起头来厉声说道,一双斜眼中满是怨读之色。
“那又怎的?我叔父是我叔父,我是我。”张绣冷笑了一声,不为所动,右手加大了力度,可怜严松养尊处优,哪能受得了这种折磨,疼的直哆嗦,但竟然还没有放手。
“这人倒也是奇葩了。”张绣倒是有些吃惊了。
“我今日就要这张虎皮,你待怎样?”严松见拿出张济都压不住张绣,倒也没了好办法,但想要他放手是不可能的。不由抬起头,一副滚刀肉的样子。
“铿锵”一声,张绣怡然不惧的拔出了腰间大剑,剑锋放在了严松的脖子上, 甚至切进去了一点,出了一些血。
“遇到强盗,自然是要杀的。”张绣森然道。
这一下,严松真的是怕了。他自从成为了郡中功曹之后,却是没有遇到过张绣这样的狠角色。但是他心中仍然心存侥幸,抬头色厉内荏道:“你敢杀我???杀朝廷命官?你们张家全家都得陪葬?”
“那又怎样?你难道不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吗?我血气方刚,一哆嗦,便要了你的命。”
说罢了,张绣手真的哆嗦了一下。严松的脖子更被切开了少许,鲜血都流出来很多了。
严松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脖子上流出的温暖鲜血,让他身心皆凉。
他一哆嗦便将虎皮放了,裤裆随之湿润,只片刻尿臭味便冲天而起。
“哈哈哈哈。怂货。快滚。”张绣哈哈大笑了一声,一脚踹中了严松的胸口,将之踹的人仰马翻后,嘲笑道。
严松强夺不成,反而吓尿了裤子,自感大失颜面。连一句狠话都没留下,便掩面而走,他的两个随从连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