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听闻我家又来了个道士。
一些不怕死的村民再次聚集到我家门口。
为了确保我能够继续留在村里生活。
我爸和村长都默契地隐瞒了陈邱的死讯。
白眉道长不是陈邱,他让村长把围观的人都轰走,晚上也不许靠近。
可还是有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的村民,不顾劝阻,扒上了我家墙头。
这一扒可倒好,原本涂抹好的血糯米全都被弄到了地上。
白眉道长直接就火了,气得大吼:“你们是想死吗?”
“滚!都给我滚!谁再敢靠近院子,我咒他活不过今晚!”
白眉道长用上了咒这个字,村民们都慌了,悻悻离去。
我注意到,离开的村民里,竟还有刘端公的身影。
他跛着脚,一步三回头,满面愁容,似是在担忧什么。
村民们走后,白眉道长焦急地在院子里不停打转。
我爸问怎么了,白眉道长解释说,血糯米属阴,一旦沾了太多的人气,就没效果了。
我爸和村长听后,也都是一肚子气,原本布置好的陷阱,就这样被几个好事的村民给毁了。
白眉道长叹了口气,说没办法了,他让村长去找村里的屠户借一把杀猪刀,悬在门梁一晚,说是能够避免黄仙进宅。
只要拖到天亮,他就有时间重新炮制血糯米,再次布阵对付黄仙。
说话的当口,白眉道长偷偷将地上的四个小人收了起来。
当晚,白眉道长没有回道观,而是选择了留下。
我爸将爷爷睡过的房间整理出来,给他休息。
入睡前,我爸来屋里给我换纱布,我这才意识到,他其实根本没有放下我妈的事。
我爸这人,特好面,又或者,是不爱在我面前展现自己柔软的一面。
他没有直接提我妈的事,而是旁敲侧击地询问。
但说实话,我知道的也就那点。
最后,被他问得烦了,我直接回了句。
“爸,你问这么多,干嘛不直接去县城找她。”
我爸白了我一眼:“她都不要我们了,找她干嘛?”
“那你还一直问?”我瘪了瘪嘴道。
“我是你爸,关心你才问的,怎么?不能问啊?”
“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大人的事干嘛?早点睡觉!”
出门前,我爸还交代,让我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这开心玩具,我睡得很不踏实,躺在窗尚,辗转反侧。
我总感觉这个白眉道长有问题,可又说不上来问题在哪。
他很厉害,至少表面上如此,仿佛一切都能运筹帷幄。
但他又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不为人道知的秘密。
深夜,睡梦中,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小杨,小杨……”
声音又轻又柔,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我猛地从窗尚坐起,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人都没有。
我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准备再次躺下。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一种类似裤腿擦过草地发出的声音。
我头皮一麻,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
这大半夜的,什么东西在我家院子里。
我咽了口唾沫,翻身下床,来到窗边。
我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朝院子里看去。
只看了一眼,我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黄皮子!满院的黄皮子!
乌泱泱一大片,铺满了院子的各个角落!
它们双足站立,黄豆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白眉道长居住的房间。
我吓得腿肚子哆嗦,心中回想起白眉道长说过的话。
门梁悬一把杀猪刀,黄皮子就不敢进来!
假的!都是假的!
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白眉道长在我心中的高人形象!
这道长有问题!
而且是有大问题!
我甚至觉得,傍晚那几个好事的村民,可能还救了我们一家!
院子里死寂一片,阴森恐怖的气氛,令人心生寒意。
我心跳得很快,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定情绪。
不多时,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白眉道长走了出来。
他仍旧穿着白天的那件长袍。
月光下,他整个人隐匿在长袍的阴影中,显得尤为古怪。
白眉道长出现后,黄皮子堆里,也走出了昨晚那只头顶白毛的黄皮子。
它在白眉道长的面前拜了三拜。
接着,白眉道长抬起手,借着月光,我看到了更加惊悚的一幕!
白眉道长的右手之上,竟生满了浓密的白毛!
那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的手。
更像是,某种动物!
一时间,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恐惧蔓延至我全身,我甚至都没注意它们接下来的举动。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白眉道长已经领着那群黄皮子,离开了院子。
我承认,当时只有十二岁的我,险些被吓尿了。
但在那一刻,求知欲战胜了恐惧。
我想到睡梦中,唤醒我的那个声音。
她叫醒我,或许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一幕。
想到这,我鼓足了勇气,推开房门,跟了上去。
那群黄皮子的移动速度不是很快。
我出了院子,正好看到它们正朝着后山的方向移动。
我快步紧跟,始终与那群黄皮子保持四五十米的距离。
一路往山上走去,虽然天很黑,但越走,我越发觉这条路很是熟悉。
等到了地方我才发现,这里,竟是我家祖坟所在!
现在的年轻人,问他们自家祖坟在哪,可能大多人都不清楚。
但我们那个年代,上山祭祖,是每年的必备项目。
后山上,每一个围拢起来的坟圈子,都是一个家族。
包括我爷爷太爷在内,老李家祖辈几代人,都葬在这。
然而今晚,我所看到的祖坟,却与我往年祭祖时候看到的,完全不同。
去年才翻新过的墓碑,如今,要么倒在地上,要么断成两截。
墓碑旁,原本埋藏于地底的棺材,全都被挖了出来。
棺材是打开的,有一口,更是侧翻在地。
我一眼瞧见,棺材里躺着的,并非我家老祖的尸骨。
而是一具毛发鲜亮,刚死不久的黄皮子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