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意温和,用轻柔的声音说:“有去看过落霞山的雪吗?”
走道的灯光应声闪烁了几下。
辛甜被忽明忽暗的灯光唤回了理智,心中生出好笑和警惕来。
不得不承认,男人的嗓音很好听,低沉温柔得像是某种陈旧而古老的咒语,让听的人很容易就被这样的声音蛊惑。
以至于在娱乐圈那样浮光掠影,衣香鬓影的名利场走了一遭,自认已经不会被什么人轻易打动的辛甜,也觉得一瞬恍惚。
但是,也只是一瞬而已。
她的手有些酸,她端着一个有些许陈旧的塑料盆,里面是已经用脏的毛巾和一次性牙刷牙杯。
辛甜捏着脸盆的手紧了紧,那双在世人眼中乖巧如兔的眼睛,流露出挪揄和打量的神色。
她不耐烦地说:“现在已经是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用这么老掉牙的方式搭讪女生?”
男人眼底有清淡的笑意,之后,笑意逾浓。
他好脾气的解释:“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辛甜嗤笑:“你是做慈善的?这位先生,这个世上,每天都会有很多心情不好的人。”
她的话语咄咄逼人,这几天的怒气委屈,都有了宣泄口:“你开着加长林肯,跑来挤100元一晚的青年旅舍,你不觉得自己形迹可疑吗?实话实说,我没心情和你发展什么艳遇!”
她的态度冷漠,眼神像小刀子,不带一丝犹豫:“麻烦让开,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这是警告,也是防备。狭窄的走廊,她非要越过他离开,势必会有触碰。
很显然,她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
男人不说话,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看着她。他的唇角还是那样的笑意,很温柔,像是辛甜看过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流,带着阳光温热的余温。
辛甜完全相信,这样的男人,是所有女人都会心动的类型。
太矜贵的男人,一旦有意放低姿态,几乎不会有女人忍心拒绝。
可是辛甜看得出来,一切不过只是假象,他的态度漠然,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辛甜的怒意没有来得及出口,男人已经微微俯身凑近她。
他带着佛珠的手动作闲适的揣在兜里,另一只手微抬,抵在墙上,彻底拦住了辛甜的去路。
他在她发怒前开口,声音很轻,可是不容拒绝:“这个世上,每天都会有心情不好的人,可是他们都不是辛甜。”
辛甜眼中的怒气,变成了诧异:“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时遇,是你的粉丝。”
辛甜因“粉丝”二字,怒气消弭。
她垂眸,低头看着脸盆,一言不发。
秦时遇微微直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才接着道:“你在金像奖现场离开,之后媒体上就没有你的消息,辛甜,我很担心你。”
辛甜很意外自己会有一个这样样貌优越,一看就身份不凡的粉丝。更意外的是,他竟然会不远万里,来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找自己。
她本来以为,不会有的...
不会有人来找自己。
她是唐如锦的累赘,是经纪人手中可有可无的小花旦。
辛甜的心有些软了,她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你可以离开了。”
秦时遇方才流露出的微弱的强硬姿态,顿时收敛的一干二净。
他直起身,对着辛甜温柔的笑,矜贵又温和。
他说:“好,我离开。”
辛甜到底没有换成洗漱用品,她因秦时遇无限包容又没有底线退让的态度,落荒而逃。
她没有再回应秦时遇的话,转身回到房间里,动作利落的关上了房门。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才躺回窗尚,将脸埋在被褥里,强迫自己陷入沉睡。
而此时,秦时遇刚刚走出这所低廉的小旅馆。
外面在下雪,下属替他打着伞,语气恭敬:“先生,现在回北城吗?”
秦时遇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旅馆二楼的橘光。
下属以为他是不悦,连忙道:“这个小明星真是不识抬举...”
可下属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秦时遇已经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力道之大,让后者直接跌倒在了地上。那黑色的雨伞失力脱手,被风吹得滚了两圈,落在车轮胎旁。
秘书钟宇宿看见动静从副驾驶座下来,心惊肉跳的走到秦时遇身边。
而秦时遇睨着摔在地上半天也不敢动弹的下属,突然冷冷笑了,用一种温文尔雅到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她有名字,她叫辛甜。以后提到她叫辛小姐,明白了吗?”
夜色中他的面容被月光衬映的温柔如水,手腕上的佛珠还散发着温润的光彩,眼底却是极端晦暗。
下属已经吓傻了,半晌没有动静,直到一旁的钟宇宿拼命朝他使眼色,他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地说:“秦先生,我明白了。”
秦时遇约莫是满意了,朝着他颔首,笑意未变:“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倒了?”
他说完,直接折身离开。
钟宇宿心领神会,对着下属说:“快点起来!”
之后,他快步走向秦时遇,替他拉开了车门。
下属跟上,有一种近似毛骨悚然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秦家家主秦时遇,两年前回到秦家,那时刚刚二十四岁的他,看起来是明月般疏朗的公子,实质上手腕狠戾铁血,谈笑间生杀予夺,不见半分怜悯犹豫。
他将整个秦家管理的滴水不漏,明明绝非善类,却因皮相的迷惑性太重,被赞温润优雅,无数女子钦羡。
下属因自己方才的愚蠢而懊悔,是秦先生平日里太温和了,以至于他都忘记了,他是个怎样的危险的人。
车子在纷扬的雪色中驶离,卷起一地绒絮般的雪,似乎预示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