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夜色笼罩在苏宅上空,几颗星点随意散漫在天际。
苏玫在母亲陈太太屋里说话,几经犹豫还是把采玉下午过府请她明日到沈宅去看苏瑜的事说了。
陈太太晓得女儿的心思,只是一想到本该是她的举人女婿成了大房的姑爷,心里就有团火焰难以熄灭。
那姜太太定是穷怕了,居然因为点嫁妆就毁了阿玫的姻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陈太太将嘴撇成了八字,十分不情愿再听到沈宅的事。
“不许去,那苏瑜尚在闺中时就与你虚以委蛇,怎么她这一嫁出去你们俩倒姐妹情深了?什么她想和你说说话,假惺惺的,我看她定是不安好心要算计你呢。”
陈太太人不聪明,这几句话倒中了事实。
可芳心暗许沈重霖的苏玫怎会听陈太太劝说,只想着明日若是能再碰到沈重霖,再与他说几句话,能让她的心像泡进蜜坛里,甜好一阵子。
“阿娘,苏瑜那贱人是在姜太太那里受罚才病的。想她在家里让大伯父护着娇生惯养长大,哪里能受一丁点儿委屈?我去看她不是真要和她说说话,我是去看她笑话的。”
“得了吧,你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阿娘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陈太太有些恨铁不成钢,“苏瑜已经是沈家的大奶奶了,难道你愿意去沈家做妾?你别忘了,你爹好歹也是个秀才老爷,你要敢去做妾,就是把你爹往死里逼。”
苏玫也不想惹父母不高兴,可一想到沈重霖的儒雅风姿,他和她说话是那样的温柔多情,她就顾不得这许多了,“阿娘宽心,女儿哪儿会自贬身价与人为妾?女儿只是想……。”想什么,这是生她养她疼她爱她的亲阿娘,她骗不下去。
陈太太长叹一声,拉着苏玫的手说,“我和你爹已经开始为你物色良家了,定会为你找个比沈重霖更好的男子为婿。”
整个太安镇,整个下河县哪里还有比沈重霖更品貌出众、才德兼备的男子?苏玫心里泄气,又不敢出声顶撞,此事在陈太太面前不再谈论。
从陈太太屋里出来,苏玫一直心乱如麻,她想去沈家碰运气,又忘不了阿娘交待的话。沈重霖是她的堂姐夫,再如何的倾慕崇拜,她都做不到自贬身价与之为妾。
二天午饭过后,苏玫在小榻上翻来覆去,最后她还是决定要去沈宅走一趟。阿爹阿娘已经在为她物色良婿,她就当是去沈宅与沈重霖决别好了。
带着丫头采云进了沈宅,她的一颗心扑嗵扑嗵慌乱如鼓。
要是碰上沈重霖该说什么,要是碰不上得有多遣憾?苏玫直觉心思缭乱无章,莲步款款,裙摆杂乱,连手里的帕子也在她不知不觉得搓得起了无数褶子。
“真是想不到太太千挑万选,竟给咱们大爷找了门这样倒霉的亲事。这又是才成婚,甩不掉又留不得,真像烫手的山竽。”
有人议论沈家大爷的亲事,苏玫不由自主尖起耳朵听。借着两株开得浓艳的阳春花间隙,她看到两个在花园墙角扯草培土的婆子在闲话。
“听说大爷当初看上的是苏家二房的玫姑娘,太太嫌玫姑娘嫁妆少这才选了如今的大奶奶。”
苏玫听着这话,脸上的浓郁瞬间散去。怪不得沈重霖与她说话那样温柔,原来是对她有情。
“太太这两日急得食不下咽,夜不安枕,昨晚找了大爷过去说话,说是想再为他娶门亲。”
“再娶门亲,大爷屋里有两个通房,倒是可以抬个良妾进府。”
“什么良妾,是平妻,太太说了,两头大,到时再找个由头把如今的大奶奶休出沈家,就让后进门的奶奶主持中馈。”
“唉,也不知那算命瞎子说的话准不准,他居然说现今的大奶奶克夫无后。要是准,真让大爷休了也是活该,这样的姑娘谁家敢要?”
苏玫听到这个火爆的消息,激动得脸色潮红,内心的安泰无法言明。
算命瞎子?整个太安镇也就普宁庵外有个算命瞎子,那是半个神仙,他的神断哪儿有不准的?
采云扯扯苏玫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走免得让人发现闹笑话。
苏玫低头掩饰了一番内心积聚的兴奋,来时的满腔抑郁全然如雾散开,连脚步都跟着轻快得似要飞起来。丝毫没思虑这沈宅的仆妇怎么敢青天白日说主人家的闲话?
袁嬷嬷从花墙下的角门走出来,给了那两个闲话的婆子一个眼色,那两婆子草也不扯了,土也不培了,起身就从角门里消失了。
苏瑜刚喝完药,采玉送上蜜饯放她嘴里,外头就有小丫头传话说苏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