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2月21日。
一间民房内。
两个小家伙惊恐的打量着炕上的怪物。
“他怎么不动了?”
“他死了以后就不能有人打我们,有人打妈妈了吧?”
周强未睁开眼,就听到耳畔有两个小家伙在耳边叽叽喳喳,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深陷极度痛苦中的周强笑了下,虽然这一笑耗尽他全身力气,却让他感到十分幸福。
他又梦到孩子了,即便梦里的孩子依旧怕他。
眩晕的感觉让他想吐,但胃空荡荡的已经没什么东西,强烈的胃收缩迫使他干呕一下。
“他醒了!”
“妈妈,救命啊!”
周强陡的睁开眼,进入眼帘的是两个小家伙惊恐散开的背影,又瘦又小的,即便有笨拙棉衣遮着,给人感觉也跟小鸡崽子似的。
“周畅?周放?”
他敢肯定,那背影加小短腿跑姿,就是他女儿跟儿子周畅周放没错。
环顾四周,他所在房子是一个极小的民房,他则躺在一张火炕上,是他跟姚梦依刚进城住的家。
周强心狂跳两下,颤抖着摸了摸墙壁跟火炕,又摸了摸自己……
这种感觉十分古怪,又十分真实。
接着,他脑海中又产生一个古怪想法:“重生?难道他重生了?”
周强有些不敢相信,上一秒还躺在病榻前,孤苦准备迎接人生终结的他,下一秒竟重生在六十年前他刚进城住的小民房里。
这是灵魂回溯还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可不待他多想,门房从外面打开,一个衣着朴素、满面愁容的女人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她,周强心头一颤。
姚梦依!
她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好看,肌肤胜雪、身材曼妙、五官精致的挑不出一点瑕疵,犹如上天派到他身边的天女。
唯一不同的是,她眼眶又哭红了,精致的脸蛋上还带着几道淤痕。
“孩子们说你醒了,我进来看看,没事的话,送完孩子我就去上班了。”
姚梦依说完,便招呼躲在厨房的孩子穿衣服出门。
周强下意识拽住姚梦依衣角:“媳妇儿,你别走……”
姚梦依别开脸,声音如同屋子里温度一样清冷:“他们说你没事,就是在法场见血吓着了,等下班我出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借到钱,给你杀只鸡压压惊。”
说到这,姚梦依语气又顿下:“如果借不到,我再看看能不能从李月茹那借几个鸡蛋。”
周强想起来了,这是1979年冬天里的一天。
作为厂里落后分子,他被派到现场接受教育,没想到当时他见血就晕倒了,被几个工友送到家里,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早上,他因为要去赌没有钱,硬生生把姚梦依打了一顿。
不等他继续往下想,姚梦依带上两个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们娘仨出门,周强才反应过来。
“梦依!梦依!”
等他跌跌撞撞追到巷子口,人早已经走远,雪地里留下孩子蹦跶哒几个脚印。
都知道周强法场晕倒的事,巷子口一群扎堆织毛衣妇女对他指指点点。
“呸,什么人这是,叫的跟跑了媳妇似的,这是嫌自己没把人打死。”
“可不,瞧那怂样,闹半天就这点胆儿。”
“他要投生成女人啊,一天天竟晕倒了,更什么也不用干。”
周强下意识回头,那帮妇女又装作没事人一样,等周强再转回过身,又不乏传来一阵讥讽。
“还瞅什么啊,当谁贴上胸毛都是男人?”
周强非但觉得难听,反倒觉得亲切悦耳。
因为他又一次确定,他没有做梦,他是真的重生回来了。
他家成分不好,而他的妻子姚梦依却是个根正苗红的下乡知青。
不仅有文化,还是知青点出名的美人。
当初要不是因为姚梦依弟弟把人打伤,需要赔人家一大笔住院费,也根本不会嫁给他。
知青返城,站在人生路口的姚梦依本也可以一走了之,但她却把进纺织厂机会让给周强。
不想周强却烂泥扶不上墙,打架斗殴,嗜赌成性,刚进城不久就败光了父母过世留给他的所有家产。
可这些都不算,就在他法场晕倒当天,他给姚梦依人生造成的黑暗序幕才真正拉开。
就是在今天,他被他们纺织厂一个叫贺老四的工友拉出去玩,先把他灌醉,又带他去赌钱。
他当时喝的迷迷糊糊的,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最后输了多少钱都不知道,把手按在欠条上,让写什么写什么。
不但抵押了房子,还欠了一屁股债。
再后来就是上门催债,又是泼油漆又是写大字报,跪下都不行。
即便这样,姚梦依还给过他无数次机会。
为替他还债,姚梦依一面在工厂里做零工,又一面在工地扛水泥。
谁成想,工地老板垂帘她美色强暴了她,她不堪受辱,点着房子与工地老板同归于尽。
姚梦依没了之后,他整日买醉,丢下两个幼小的孩子也不管不问,以至于俩孩子出门找妈妈被人拐走,他找一辈子都没找回来。
即便后来他远走灵鞍,经过打拼拥有亿万身家,成为人人皆知的慈善家,但丧妻失子之痛无时无刻不腐蚀他受伤的心。
可现在,他没去赌局,老婆没死,孩子还在。
老天爷让他回到悲剧之前,说明一切都可以重来!
等他抱着胳膊再次回到家,差点被屋里呕吐物的难闻气味熏出来。
周强面色难堪极了,也不知道老婆孩子怎么忍受的,味道真是酸爽啊。
周强是好一会折腾,擦擦这,又收拾收拾那,屋子终于焕然一新。
但想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光做家务是不够的。
他要挣钱。
他要让姚梦依不再为钱发愁,要让他一双儿女,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可怎么才能挣钱呢?
周强坐在炕上,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纸币。
数了数,毛八角的加在一起只有不过两块。
重生者这个身份,却让他脑子异常清晰,一道灵光便从脑子里闪过。
旋即,周强大脑里很快过滤出一条生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