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帝京,滂沱大雨。
丞相府后院西南角,浑身是血的少女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两个家丁正冒着雨,用铁锹奋力的挖着坑。
“大哥,好歹她也是相府大小姐,咱们把她打死了,会不会出事啊?”
“一个丑八怪,谁在意?”
说着,那家丁嫌恶的呸了一声,往死去的少女身上吐了口唾沫。
“咱们背后有二小姐撑着,怕什么?”
“动作快点,赶紧把这晦气的东西埋了!”
莫清尘的第一抹意识苏醒,就听见了铁锹插进泥土里的声音。
她动了动手指,四肢百骸的疼痛立即让她倒吸一口气。
这是哪儿?
她不是在战场上厮杀吗?
敌人飞机扔下的炸弹,居然没炸死她?
莫清尘有些费劲地挣开了眼睛,滂沱的大雨打在她脸上,视线有些模糊。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手握铁锹的家丁向后跌倒在地,颤抖着手指着莫清尘。
“诈尸了!”
“你是谁?”
莫清尘蹙着眉头,冷冷地看着他。
两个家丁见她这杀人般的目光,更是吓得肝胆欲裂,丢下铁锹,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莫清尘扶着脑袋慢慢坐起来,昏沉的脑中一阵刺痛,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突然涌了进来。
楚灵尘,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是丞相府的嫡小姐。
和孪生妹妹楚灵烟出生当日,昏暗的天际突然华光乍破,数千只禽鸟从城外飞来,盘桓三日不散。
钦天监的国师断言,姊妹二人中必有一人,是国母命格,娶之,可得云国百年昌盛。
可不幸的是,楚灵尘出世时,右眼眼角处横亘着一大块暗红色的胎记。
在这个未废除黥刑的时代,胎记就意味着不祥。
因此包括丞相在内的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天生缺陷的大小姐,不可能是预言中的国母。
十六年来,在丞相的不管不问之下,她这个嫡女,可谓是受尽了欺负。
吃不饱,穿不暖,连狗都不如。
就在今日,饿得受不了的她本想偷偷去厨房拿一些吃食,却被这几个家丁发现,堵在墙角殴打。
本就发育不良体格虚弱的楚灵尘,没挨几棍就一命呜呼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
二十一世纪,人称妙手鬼医的女军医——莫清尘。
莫清尘面色不善地看着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身体,属于楚灵尘的意识虽然已经消散,但那悲愤、痛苦、绝望的情感还影响着自己。
“你放心,”莫清尘抚着胸口,低声喃喃道,“我会替你报仇的。”
不仅是报仇,这十六年来楚灵尘失去的一切,她都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雨声渐收,天际一抹淡淡的流星划过,似是在回应什么。
莫清尘凭着记忆摸回了住处,预备寻些清水来处理伤口。
远远地却瞧见院门口趴着一个人。
是个瘦瘦小小的青衣丫头,额上一块伤口汩汩地渗着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莫清尘瞧着她的伤处,眼眶突然不受控制地蓄了泪水。
丫头叫小桃,从小便跟在楚灵尘身边。
主子不受宠,她的日子自然更难过,每日被别的掌事嬷嬷动辄打骂不算,扫地擦桌的粗使丫头都能随意刁难。
今日见楚灵尘被人拖走,她奋不顾身地挡在主子面前,被人一把推倒,撞上院门昏死了过去。
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丫头。
莫清尘往井边打了些水来,给自己和小桃清洗了一番,又去后院的荒草地里拔了几株葵菜,捣烂了敷在伤口上。
半晌,小桃才勉强转醒,甫一醒来便睁大眼睛,扯住莫清尘的袖子。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莫清尘拍拍她的脑袋,安抚地朝她一笑:“我能有什么事?你别太激动,小心伤口又裂开。”
小桃这才注意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莫清尘:“小姐,是您替我包扎的?”
莫清尘正犹豫要寻什么借口打发,小桃猛地挣扎站起来。
“糟了!天都这么亮了!”
小桃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忙慌地拉着她的手走向梳妆台,“宴会要赶不上了!”
“什么宴会?”莫清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慧贵妃的百花宴呐!小姐您忘了吗,东宫送来的帖子上是有您名字的!”
小桃忙手忙脚地拉开衣柜,翻了翻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衫,沮丧地跺了跺脚。
莫清尘翻了翻脑中的记忆。
慧贵妃是当今太子的生母,皇后多年拜香礼佛,后宫的大小事务便都交由慧贵妃手上打理。
包括百花宴。
此宴在每年的仲春令月举办,会邀请京城中的所有的未出阁闺女参加。
名为赏花,其实也是给皇室的适龄男子们择选佳丽的机会。
名单由东宫送来,足见太子必会到场。
莫清尘脑中闪过昨晚上那家丁的无心之语——“咱们背后有二小姐撑着……”
莫清尘脸上浮起一丝阴翳。
这些家丁,当真是因为楚灵尘去厨房偷东西吃,才下的死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