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粗野的练家子在成衣铺子门前徘徊停滞,四目相对,一脸困惑。
她微微上扬起嘴角,脚步轻快地走回到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萧氏是大周的开国功臣,累世公卿,高门勋贵。老镇国公萧冀在三年前已仙逝,老夫人周氏一共育有三子一女。
如今继承了公府爵位的正是老夫人周氏的嫡长子萧承忠。萧承忠娶了一位大夫人,后来还纳了两位姨娘。大夫人沈朝芸一共生育了二子一女。
二房是嫡次子萧承凛,三房四房五房皆是庶出,六房便是嫡幼子萧承毓,七姑娘萧玥秀已经出嫁。
其中六房最是人丁单薄,只有六爷萧承毓一人。听闻几年前萧承毓的亡妻姜氏意外被北狄人掳了去,活生生被北狄人虐待惨死。从此萧承毓心灰意冷,鳏居伊州,以军营为家,如今年过二十七也未续弦再娶。
姚蕴三人成了老夫人正式收养的表姑娘和表郎君,少不得正式拜见镇国公府如今的当家男主人,镇国公萧承忠。
老夫人和萧承忠坐在正堂中间的上座,而大夫人沈朝芸则坐在左侧上首。
萧承忠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不过常年在军营磨砺厮打,不曾疏于锻炼,因此看上去比寻常人要健壮年轻几分,精神健铄,一身凌然正气,声音浑厚有力。
大夫人沈朝芸是当朝太子太傅沈霖的嫡三女。沈家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是在长安根基牢固的文人清贵人家。虽然沈朝芸已经年过四十,不过养尊处优,保养得宜,身材丰腴,一副贵气逼人的作态。
不知为何,姚蕴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锐利,似乎还带了些许敌意。
她领着姚薇和姚茂恭敬地朝上座的老夫人和镇国公敬茶。
萧承忠慈眉善目地看着她们,连声道好:“好好好,如今家中的孩子都长大了,有薇姐儿和茂哥儿陪陪母亲,常常给母亲解解闷,也是极好的事情。”
萧承忠赏了姚蕴一支名贵的羊毫毛笔,又给阿薇和阿茂赏了两只金汤匙。众人眉开眼笑,屋子里一片其乐融融。
此时,沈朝芸阴阳怪气的高傲声音突然响起:“姚大娘子,听闻你如今是寡居之身,不知已有多少年了?”
堂内众人皆是微微一怔,萧承忠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像是故意警告给她听的。
姚蕴在心底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夫人为何一直不得宠了,因为不知变通、口不择言呀!听闻萧承忠早与她渐生嫌隙,如今愈发厌弃她,另一边却愈发独宠三姨娘方宜柔。
她恭敬地朝她微微施礼,娇声道:“夫人安康,回夫人的话,小女的夫君在赴京赶考的路上不幸坠河溺亡,如今小女寡居已有两年半的日子了。”
“哦,原来如此,想来姚娘子很快也要再嫁人了吧。”她冷声道。
姚蕴察觉到她意有所指,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难道是在怀疑自己想要爬上萧淳的床榻做个四姨娘吗?
老夫人悠悠然打断她的话,朗声道:“芸娘,秀清今日还发愁着写字的功课呢,你作为阿娘,多上点心收收她的脾气秉性,快去瞧瞧她吧!”
沈朝芸不敢反驳,侧着脸多觑了她两眼,慢悠悠地离开了。
待她离开后,老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近日来,镇国公府日渐热闹起来,听闻久未归家、征战沙场的萧家六爷终于要回家了。萧承毓带领萧家军在伊犁河地区大破北狄,重新收复了三十年前丢失的伊州和西州大片地区,圣人龙心大悦,已经提前给镇国公府送来了重重赏赐。
就连隐月阁也收到了老夫人院里送来的赏赐。
老夫人身边的刘妈妈亲自送来了几样名贵之物。有一套精致的珍珠瑬银耳环和发簪,两匹绢丝布,竟然还有一匹昂贵的菱花纹金丝蜀锦,让她很是惊讶。
刘妈妈笑吟吟说道,老夫人看表姑娘她们几人穿着有些朴素,已经命人去缝制几件新衣裙了。刚好圣人赏赐了新绢布,连忙命她送来,老夫人是真心实意地把他们当做自家的表姑娘和表郎君,都是自家人,尽管收下就好。
姚蕴领着阿薇和阿茂恭敬道谢。她正收拾着几样物品,院子外突然一阵烧动,阿薇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喊道:“阿姐,有、有人来,她很生气......”
姚蕴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一个穿着烟粉色衣裙的年轻娇俏小娘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脸色泱泱不虞,不爽道:“人呢?怎么还不出来迎接我?这传说中矜贵可怜的表姐姐呢?”
姚蕴反应过来,在这偌大的镇国公府里,能够如此豪言壮志、放肆无礼之人,应该就只有是大夫人沈氏一把年纪、拼了老命才生下来的,被全府上下都捧在手掌心上呵护疼爱的九娘子萧秀清了。
她站在回廊处,目光一凌,眼中透着莫名的渗人阴寒,不过转瞬即逝。
随即她恭敬地垂手低头行礼:“九娘子安好,正是小女,小女是姚蕴。”
萧秀清睥睨地盯着她,顺道围着她绕了一圈,冷哼道:“你就是祖母莫名其妙收养的娘子,样貌平平,身姿平平,也不过如此嘛?祖母凭什么给你送了一匹蜀锦,就连我都只有一匹如此昂贵的蜀锦?”
姚蕴心下一惊,恭敬胆怯说道:“回九娘子的话,方才刘妈妈确实是送来了几样珍贵之物,可惜小女出身于穷乡僻壤,没见过什么世面,并不识得哪一样是名贵的蜀锦。九娘子来得正好,不如请九娘子教导小女好好鉴别一番,九娘子是高贵之人,知书识礼,见多识广,小女定能获益匪浅,感恩戴德。”
此话一出,萧秀清的脸色当即缓和了许多,看在她温和谦卑的份上,便是教教她也无妨。她不自觉地撇撇嘴,骄傲道:“好吧,那本娘子就勉为其难教教你吧,你去把东西都拿出来......”
姚蕴佯装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模样,认真请教她关于首饰和衣料的知识,时不时装傻充愣,哄得她缓一缓脾气。
姚蕴见她面色缓和,麻利地从一侧的木匣子里取出了一个八角形木盒子,双手往前奉上。木盒子简朴素雅,上面简单镌刻了两朵茉莉花瓣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