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浑身都痛。
张春桃记得自己是走在路上,然后被不知道哪个缺德的高空抛物给当场砸得死透透了,怎么还会感觉到疼?
勉强挣扎着睁开眼睛打量四周,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屋子又小又矮,墙壁都是茅草混合着泥坯砌成的,在快靠近屋顶的地方,留了一个小小的窗户,一点阳光从那窗户照射进来。
让她看清楚了这房间的全貌,这房子本就不大,又堆了半屋子的柴火,越发显得屋里昏暗。
她身下躺着的,是一块搁在土砖上,差不多半米宽的木板,木板上胡乱铺着一层稻草。
她就躺在这稻草上,连动都不敢动,就怕一翻身,就从这木板上翻掉到地上去了。
再看自己身上,穿着也是灰扑扑,补丁摞着补丁的衣裳,好些地方已经洗白毛边,稍微一用力,就能撑破了。
张春桃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寒酸破旧的房间,就算她小时候在孤儿院,那环境也比现在好啊。
在当今这个社会,只怕唯有大山深处才保留着这样的原生态房间吧?
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春桃脑子里立刻有了好几种猜测,绑架?拐卖?借尸还魂?穿越?重生?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就听到外头说话的声音。
好几个人说话,好像有人问什么“醒过来没有?”之类的话。
有个女的声音,呜呜咽咽的说什么,“还没醒呢,比昨儿个好多了,说不得明儿个就醒了,亲家,要不你们再等几日?”
然后就是另外一个女人迟疑的声音:“大姐,不是我多嘴啊,这才说亲,张家丫头怎么就落水半死不活了?别是跟你们家柱子八字不合吧?这门亲事要不你回去跟姐夫再商量商量去?”
“不说别的,凭姐夫的面子,还有柱子的本事,这十里八乡还怕寻不到中意的姑娘?非要跟这张家死磕?”
“这姑娘家的落水,受了寒,就算醒过来,只怕也伤了身子——”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很快一个尖刻的女声响起:“妹子,你说的对!我得回去跟当家的说道说道去!别的不说,这要是伤了身子,那就不行!我家银子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买个不下蛋的母鸡回去吧?”
说着就要走人。
最开始呜呜咽咽的那个女人急了:“亲家,亲家,你们别走啊!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你们……”
一阵推推攘攘的声音后,到底没拉住人。
就剩下那个女人惊惶的哭泣声:“当家的,这可咋办啊?这要是大丫再醒不来,这亲事是不是就不成了?”
大丫?亲事?张春桃听到这里,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什么咋办?那两个娘们说话又不算!他们王家是王掌柜做主,只要王掌柜不发话,这门亲事就不会黄!”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再说了,他儿子都是二婚头了,还有个六七岁的闺女,能娶咱们家大丫这么大个黄花大闺女,还是他们王家占便宜了!“
“就算他们想毁亲,先送的那些礼咱们可不退的!左右咱们不亏,有什么好怕的?”
那女子听了这男人的话,倒是镇定了下来。
顿了顿忍不住就抱怨起来:“好好的一门亲事,偏出这么多妖蛾子!大丫那死丫头,就是个狗肉上不得正席面的,那河边一天少说也要去两三次,以前啥事都没有的!这一遇到大好事,咋就好端端的跌河里去了!”
“她要真出事,怎么不等嫁到王家去再出事!那王家多有钱,王掌柜虽然不在镇上做事了,可到底挣下了那么大的家业。不然能出得起八两银子的聘礼?这嫁过去那岂不是天天能吃香的喝辣的?”
“这样的好事,要不是人家王掌柜就认准了大丫,二丫年纪太小,我都想将二丫嫁过去了!”说到最后,那女人又唉声叹气的可惜起来。
张春桃虽然还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却油然而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倒是那男人不耐烦的吼了两句:“你还有脸提二丫?你是怎么当娘的?几个赔钱的丫头片子都管不住?大丫落水是因为啥?你以为劳资真不知道?要是这婚事搅黄了,劳资先打断她的腿!”
一句话,说得那女人声都不敢出了。
“还楞着做啥?不赶紧去请个郎中回来给大丫看看?大丫醒过来没事,这亲事才稳了,那八两银子的聘礼咱们才能拿到!一点脑子都没长的蠢婆娘!”那男子甩手给了那女人一耳光,摔门出去了。
那女人倒好像是被打骂习惯了,等那男人一出去,低声也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就听到脚步声朝着这个屋里走过来。
张春桃立刻闭上了眼睛,放平了呼吸,当自己死了一般静静的躺好。
那女人推开门,走近到床板边,看窗尚的人还是那样躺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没好气的上手就在腰上狠狠拧了一把,见窗尚的人没半点反应,又骂了两句死丫头赔钱货,才怏怏然的转身出去了。
等那女人走了出去,张春桃才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女人下手也忒狠了,若不是她身子实在是虚弱动弹不得,只怕那一把拎下去,就要跳起来了。
估计等明儿看,被拧的地方要青紫一大块了。
那女人走出去没多远,就尖着嗓门喊:“二丫——三丫,你们死哪里去了?成天的在外头野个没够?太阳都落山了,还不滚回来做饭?是要饿死你自己娘和兄弟啊?”
一个脚步声咕咚咕咚的跑近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带着点细细的喘:“娘,我才出门呢——”
话没说完,就被那女人打断了:“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家?谁家姑娘成天白日黑夜的在外头野个没够?这院子扫了?猪喂了?鸡喂了?还敢顶嘴?再顶嘴今儿个没饭吃!”
那个女孩子委屈极了,只得跺跺脚,嘀咕道:“就知道骂我,二姐不是还没回来么?”到底不敢多说,做饭去了。
那女人越发生气了:“二丫你个死丫头,躲那里去了?”一边骂,一边走远了。
张春桃侧耳听着脚步声走远,外头再也没有声音了,这才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一大段记忆立刻涌入脑海中……
好半天,张春桃才目光呆滞的睁开眼睛,看着那黑漆漆的屋顶,生无可恋。
她确定了,她,张春桃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