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金?”
怀月连连点头,用帕子擦了眼泪声音抽噎,“周有金他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有时候在街上遇到,他便故意到我跟前对我动手动脚。”
“我心里害怕,又不敢说,怕我自己名声不好再连累到长兄和弟弟。”
“嫂嫂,”周怀月满脸不解,“他可是我堂哥。”
她和周有金的血缘关系连三代都没有。
孟桑已经拉着周怀月坐在自己的身边,眉头微皱心里想的更多,“周有金的奶奶可知道他的心思?”
像周有金这种,不过是个窝里横。
他这么大胆的行为,倒像是有所倚仗一样。
“奶奶就算平日里再过分,也不至于同意他做这样的事……”
话到后面已是有些迟疑。
“别怕,”孟桑安抚地拍了拍怀月的肩头,“以后有嫂嫂在,他不会再敢进来。”
“咱们现在先上街,去铺子里看看如何?”
孟桑指着放在书桌旁的东西,“东西太多,有你陪着我放心一些。”
她要带着怀月去镇上散散心。
“我已经跟娘说好了,等会我们出门就将门从外面锁上,免得有人上门让娘害怕。”
秦氏本就重度社恐,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再见到旁人反应便更加的严重。
“嫂嫂,嫂嫂。”
孟桑听到声音笑了,“咱们家的怀清最是欢脱,他一个人就能带给这个家不少热闹。”
说着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怎么了?”
“长兄知道嫂嫂今日要去镇上,已经跟郑二叔打好了招呼送你们过去,牛车已经到门口了。”
怀月用帕子掩住唇角,眉眼弯了弯,“长兄最是面冷心热,这是疼嫂嫂呢。”
她喜欢现在的这个嫂嫂,愿意在她面前为哥哥说些好话。
孟桑心情变得愉悦。
怀清一溜烟冲进来将东西扛在肩上,“嫂嫂,兄长让我跟你们一道去,保护你们。”
他将胸脯高高挺起,“兄长说我最有男人的担当。”
“才多大,就男人的担当,”孟桑手放在包袱底下托了一把,“走吧。”
两刻钟后牛车到了镇上,停在了墙跟下。
郑二叔爱惜地摸了把牛,乐呵呵的开口,“周家老大疼媳妇,今日包了我这牛车一整天,你们在镇子上且逛着吧,我就在这等你们。”
“有劳您了。”
怀月带路,三人一路朝着东街走去,很快便到了铺子。
“周小姐今日是送绣品来了?”
孟桑落后怀月半步,不动声色的打量赵掌柜。
赵掌柜年约四十,眼神清正不浑浊,身姿笔挺给孟桑的第一感觉不错。
“我今日是陪嫂嫂过来的,”怀月在外人面前很是沉稳,“刚好赵掌柜您在,那便有劳您帮我们掌掌眼。”
怀清麻利的将包袱放在一旁的空桌上打开。
“早就听家妹盛赞赵掌柜,”孟桑走过去将包袱里面的东西依次分开放好,“我这里有些东西,想卖给赵掌柜或者跟您换铺子里的东西。”
赵掌柜走到跟前打量的仔细,“这两匹布料看着精细,但却是瑕疵品,夫人请看这里的线头和团渍。”
“若是夫人想卖,我只能出八两银子,但若是夫人想换些铺子里的东西,我可以给夫人多换一些。”
孟桑沉吟片刻。
她以为这些至少能换个三十两。
后母是个做事太绝的,她昨日只展开草草地打量一遍,竟然没发现这些瑕疵。
孟桑将这个暗亏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我想换些细棉布,再换些别的布料。”
“我带夫人去挑。”
再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三个人怀里都拎了东西,孟桑的荷包里还剩下五两银子。
怀清难得来镇上是个闲不住的,“嫂嫂,咱们接下来去哪?”
“先把东西放在牛车上,咱们去找你长兄。”
这会儿日头正高,暖阳驱散了不少身体的寒意。
“相公今日出门的早,这会儿事情应该办的差不多了。”
她昨日便与周攻玉说好今日在镇上墨香斋门口见面。
这个时辰,周攻玉应当已经将钱家的事情打听的差不多了才是。
三人折返到墨香斋门前的时候,正好看到掌柜的送周攻玉出门。
怀清开心大喊,“长兄!”
周攻玉回头,落在孟桑身上的眼神温润,而后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视线相交,孟桑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咚’了一下如擂鼓敲响,而后快速归于平静。
“娘子,”周攻玉语气温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
“我以前一直听闻这镇上冯娘子做的馄饨不错,就在书院附近,这会儿也到了午饭的时辰,咱们过去尝尝?”
“我荷包里有银子。”
一旁的怀清眼神激动,却懂事的没出声附和,只嘴馋的咽了咽口水。
嫂嫂荷包里的是嫁妆银子,他不能贪婪的想花。
眼看着周攻玉神情冷峻,孟桑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相公今日大手笔的包了牛车,我买碗馄饨怎么了,相公缘何与我如此生分?”
她的眸光中满是狡黠的笑意。
周攻玉看着捏着自己袖口的纤细指尖,指甲还是玉润的粉,在心里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
在面对她时,他的原则似乎再一直后退。
孟桑看出他的妥协,笑意到了眼底,“相公带路吧。”
三人到的时候,馄饨铺的人已经散了一波刚好清静不少。
等馄饨的功夫,周攻玉便将自己今日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钱三爷不敢纳镇上的姑娘,只在乡下去寻,因此银子给的不多,十二两银子。”
虽然不算太多,但对于大部分连一两存银都拿不出来的农户来说,十二两足够让许多人心动的卖掉女儿。
怀月已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十二两对现在的周家来说无异于倾家荡产。
“银子不是问题,”孟桑在心底快速地计算了一下,“我们可以来谋划一下如何让钱三爷主动放弃这门婚事的法子了。”
夫妻二人都没有避开怀月和怀清的意思。
让他们参与进来知道事情的艰难险恶,比一味的将他们护在羽翼下要好。
“钱家唯有钱老太太经常礼佛,钱三爷行事暴戾乖张,不信命格一说。”
周攻玉打探事情向来周密,“不过钱三爷能一直如此不被惩罚,是因为他很会讨钱老太太的喜欢。”
“在钱家,也唯有钱老太太的话他还能听上一二。”
孟桑了悟点头,“钱家现在还是钱老太太管家?”
“是,”周攻玉将刚端上的桌的第一碗馄饨推到孟桑跟前,又用热水给她烫了筷子,“钱家大爷在外经商,家中是钱老太太主事。”
“既如此,钱老太太提退婚,和钱三爷主动退让也没差别。”
他们只要结果。
钱三爷未曾接触过怀月,不会非她不可。
“嫂嫂,”怀月终于插上了话,“我存了五百文私房银子,等回家便全都交给嫂嫂。”
“这十二两,便当是我像嫂嫂借的。”
孟桑低头摆了摆手,心神全都被面前的馄饨吸引了过去。
天知道做鬼那么多年吃什么都是一副贡品的味道,她太想品尝人间的各色风味了。
连续几颗馄饨下肚,孟桑胃里踏实了不少连四肢都暖和了心情,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不用你借,你还记得昨日我在家中提过的白菜吗?”
“我手艺不好,日后赚银子还要让你帮忙,这十二两我带着你挣。”
周攻玉没有去管这姑嫂二人的事情,看到孟桑喜欢,他便悄悄的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分了半碗给她。
孟桑余光看到,唇角翘了翘没有拆穿,“相公,钱三爷什么时候出门?”
“我到镇上的时候天还未亮,”周攻玉想到自己看到的情形面色不变,“巧了,钱家小厮用破烂席子裹了个人扔到板车上。”
姑娘满是青紫鞭痕的手臂露在了破席外面。
周攻玉压下心底的怒意与厌恶。
若是妹妹进了钱家,不会有别的下场。
孟桑‘嘶’了一声,“如此明目张胆。”
“听闻钱三爷每次死上一个妾侍都会出门大醉一场,”孟桑珍惜地吃掉碗里最后一颗馄饨,“看来怀月和怀清要先跟郑二叔回家了。”
这个时候,绝不能让怀月入了钱三爷的眼。
一直竖着耳朵埋在碗里的怀清抬起头来,“嫂嫂,我们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我恨钱三爷。”
“怀清乖,”孟桑如愿胡噜了一把怀清细软的头发,“非礼勿视,我和你长兄待会要去的地方,小孩子见了会长针眼。”
周怀清被她的亲近弄得满面通红,乖乖的点头不再多言。
周攻玉眸光深深的落在他的发顶,垂在桌下的指尖搓了搓,压下心底突然翻腾的不悦,“怀清,和姐姐一起回家看好东西。”
怀清寒毛直竖。
长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对,听你长兄的,”孟桑恋恋不舍的又摸了一把,“看好咱们的家当。”
怀清感觉浑身发冷,忙不迭的点头,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不敢看向自家兄长。
结了账再送走二人,孟桑脸上的柔和变得冷峻,“相公,钱三爷是在春风楼?”
周攻玉突然有些后悔没让孟桑跟着回去,木着脸不情愿的承认,“没错。”
春风楼。
镇上的销金窟。
春风十里昂扬,客官千金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