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打扫不是一样住？”
老经纪一边去推堂屋的门，一边道：
“看看里头，家具多全……”
话音未落，那堂屋的门便轰然倒下。
“嘭”的一声，屋里尘土飞扬。
父子俩赶忙掩鼻退了出去。
赵昊无语：“门都没了，怎么住？”
老经纪苦着脸道：“算我认栽，你要租的话，租金就不用年付了。
押一付三，只要掏四两银子，就能马上入住，这下总成了吧？”
赵昊心中一喜，所谓嫌货才是买货人。
现在只用掏一小部分的租金，就可以住下来。
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
“就租这了！”
定下来之后，赵守正去办交割。
赵昊则挽起袖子，准备打扫一番。
可找遍了各间屋子，却连笤帚都没找到一根，便打算去隔壁铁匠铺借点家伙式用。
到了门口，他刚想开口询问，黑乎乎的棉布帘子忽然掀开。
一个身材魁梧、生得凶神恶煞的壮汉，送一位大夫打扮的男子出来。
“唉，你爹这疟疾怕是无药可医了，给你爹准备后事吧。”
那大夫说着抬脚迈过门槛，就要出去。
赵昊一听疟疾，立马道：“你用过黄花蒿了吗？”
大夫止住脚步，阴着脸看着赵昊道：“黄毛小儿，《肘后方》上治疟疾用的是青蒿。
黄花蒿是什么药材，根本没听说过。
而且青蒿根本治不了病，你这后生不要胡说！”
说完大夫拂袖而去。
赵昊无奈的耸耸肩。
四百多年后，屠呦呦便是靠发现青蒿素可以治疟疾，获得了医学奖。
《肘后方》上的青蒿，其实指的是黄花蒿。
只是这两种植物同科同属，普通人很难分辨。
甚至《本草》中也将其搞错。
“这位小哥，你从哪听到的方子？”
壮汉转身看向他，此人右侧面颊上，有一道深深的刀伤，显得十分狰狞。
赵昊开始后悔自己多嘴了。
“我是后面刚搬来的邻居，这方子乃家中长辈所传。”
“那……黄花蒿长什么样？”
赵昊忙仔细讲解道：“和青蒿一模一样，但你摘下一把叶子来搓一搓，闻着没味的是青蒿。能搓出臭味的便是黄花蒿。”
赵昊又心虚的补充道：“不过我不是大夫，这个方子道听途说，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唉，有法子总要试试的。小哥放心，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怪你的。”
壮汉竟是个明事理的，听出了赵昊的担心。
赵昊等的就是这句话，说完便溜之大吉了。
回到破院中，他就在屋里忙活着了起来。
天擦黑，他终于收拾好了父子俩睡觉的堂屋东间。
“老爹，把钱给我保管，吃穿有我负责打理，你就安心读书就好。”
赵守正点点头，他少爷惯了，平时花钱大手大脚。
自家儿子现在本事见涨，他自然也放心。
“儿啊，我要喝鸭血粉丝，吃南煎丸子……”赵守正马上点餐道。
“美得你……”赵昊撇撇嘴，不理会赵二爷的要求，“有什么吃什么吧。”
桥头上有个早餐棚子，棚子里支着两口锅，炸着油端子。
这是一直传到四百年后的美食，赵昊也吃过。
闭目嗅一口那葱花萝卜丝饼，被滚油激出的独特香味，不由深深陶醉。
真好，还是内味儿。
‘噗嗤’一声少女的轻笑，打断了赵昊的回味。
他睁眼一看，只见发笑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看什么看？”
少女板起脸来，可她睫毛长长的，眼睛大大的，即使嘟着嘴，也看不到一点凶相。
“呃，看有什么好吃的。”赵昊不由尴尬一笑。
少女想起他方才的痴样，忍不住娇笑起来。
她一笑起来，两眼眯成月牙，让人感觉多糟糕的心情，都会一下子放晴。
“可以打包带走吗？”赵昊问道。
“当然可以。”少女脆生生的如数家珍。
“有小笼汤包、菜包馒头、鸭油酥饼、油端子、油果子，还有白粥、鸭血粉丝、豆腐脑……”
赵昊略一沉吟，便道：“两笼包子，两碗鸭血粉丝。”
“一共十文钱。”少女将包子装进了纸袋，又看着赵昊道：“你的碗呢？”
“没带。”赵昊两手一摊，他还不习惯点外卖要自备餐具。
“这次就算了。”少女却没为难他，将两大碗鸭血粉丝折进一个白瓷汤盆中。
“记得送回来，下次记得自己带碗。”
“多谢。”赵昊便客气的付了钱，一手拎着包子，一手托着汤盆，转身小心翼翼往家去了。
看着他托塔天王似的背影，那叫巧巧的少女，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不一会儿，赵昊进了小巷，就看到昨日那刀疤壮汉，提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菜刀，冲进了自家院子……
‘难道他爹用了我的方子，一命呜呼了？！’
赵昊吓得一哆嗦，手一滑，汤盆摔落在地。
那一刻，赵昊拔腿就想逃跑。
却又想到赵守正同样手无缚鸡之力，若被自己连累出个三长两短，那可真叫货真价实的坑爹了……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对那被汤盆摔碎声吸引转头的壮汉，颤声高喝道：
“冤有头债有主，方子是我给你的，休要伤家父性命！”
壮汉看到赵昊，两眼一瞪，便提着刀转身朝他走来。
赵昊一边往后退，一边道：“老哥，咱们当时说好了，治不好也不会找我的……”
就在赵昊快要吓尿的当场，却见壮汉将手中刀往地上一丢，居然双膝跪地向他磕起了头。
赵昊登时愣在那里。
然后便听那壮汉高声道：“恩公在上，高武给你磕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