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阿凉醒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姥爷家的土炕上，听到声响，姥爷连忙从外屋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啊？她王婆，阿凉这魂回来了没？”
姥爷焦急的开口询问着，一旁被唤做王婆的老婆子，探了探我的鼻息，然后翻了翻我的眼皮，粗粝的手指按在我的眼眶上，我差点感觉她要把我眼珠子抠出来。
王婆我从小就认识，是赵家村出了名的神婆，但凡是谁家小孩中了邪，生了病，甚至家里老人要不行了，都会喊她去，我没真正见过王婆的本事。
但听说她能请蛇仙附体，七十多岁的人能徒手顺着墙爬到天花板上去。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以讹传讹的夸张成分，但是十里八村对她都十分敬重，以至于后来有不少人从外地过来，请她看事，破事，求姻缘，总之，来者不拒。
“算是没什么事。”
王婆检查了我一番，轻轻点了点头，“阿凉啊，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昏迷前……”
我皱了皱眉，思绪回到了那个晚上。
四周都是蛇信的声音，那些围着我的黄皮子，也开始纷纷后退，趴在我身上的那只更是直接钻回了草丛里。
“先走，他过来了，他要护着这个人！”
带头的那只黄皮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其余的黄皮子也跟着一起往外跑，我缓缓站起身，还没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钝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一道黑影朝着我飞了过来，我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几滴黏腻腥咸的液体也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低头看去，是刚才那只黄皮子的头！
断裂处是不规则的撕裂伤，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撕碎了一样，瞳孔已经扩散开来，就那么看着我，眼中满是巨大的惊恐和不甘。
我吓得“妈呀”一声就把断头扔了出去，腿一软，重新跪坐在了地上。
周围接二连三传来那种钝器击打的声音，血腥味也越来越清晰，虽然我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是莫名的恐惧已经将我紧紧包围。
我胸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血腥味终于刺激得我连连呕吐，鼻涕和眼泪都吐得流了出来。
“还是那么没用啊……小废物……”
一道分不出男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直接腿一软，就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不可能啊，我前两天去镇上赶集了，今天才回来的，我怎么让你上山去……”
姥爷连连摇头，随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就闭上了嘴，一旁的王婆肯定的点了点头，“肯定是黄皮子变的了，阿凉自从脚一落地，这些大仙就知道她回来了，当年那事儿，它们这是记死了，说什么都不能罢休了。”
“唉……这可咋整，她王婆，你给想想办法。”
姥爷坐在一旁，从胸前的衣兜里拿出一包烟，点燃了之后狠狠抽了一口。
“现在看，还没事，山里那位柳爷护着阿凉呢，要不然啊，她现在早就让那些黄皮子给啃没了。”
说着，王婆直接掀开我的衣服，我下意识的要挡，王婆已经用手指按住了我腰上的那个环形胎记。
说是胎记，其实倒像是一条首尾相连的蛇一样，头咬住了尾巴，中间像是伤疤的地方，看起来更像是玄奥的图纹。
打从我记事儿起，身上就有这个东西，我妈也不知道我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上有没有，但是眼前的王婆直接一口断定，“这是柳爷留下的印记，只要身上带着这个，阿凉就算自己进龙坑，也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那……阿凉啊，要不你一会就坐车回去吧。”
姥爷犹豫了一下，“现在老君山上不太平，你早点回市里去吧，等过些日子，姥爷去市里看你。”
“走不了，你个老糊涂。”
王婆直接啐道：“柳爷不能出了老君山，现在阿凉十八了，正好到了断日子，别说回市里，阿凉就算跑到国外去，那些黄皮子也能闻味抓住她，真为了这丫头好，就要把事儿平了，要不然她这辈子都得不了安生。”
“王婆，你们在说什么啊？”
作为新时代的大学生，我本来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昨晚的事儿，算是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你还记不记着，你五岁那时候的事儿？”
王婆看着我，幽幽的问道。
我愣了愣，尘封的记忆渐渐打开，零碎的记忆汹涌而来。
13年前，旅顺遇到了大寒，水库的水都见了底，老君山原本郁郁葱葱的一片山林，不少叶子都像到了深秋一样，秃的秃掉的掉，眼看着周围十里八乡一片愁云惨淡。
就连我平时最愿意去捉鱼摸虾的小溪，都完全干涸，露出底下的河床，死鱼经过太阳的暴晒，早就烂的见骨，沿途全是腐烂的臭味，阳光一晒，味道十里不散。
那年我正好也得了怪病，身上通红，高烧不退，姥爷也是请了王婆过来，王婆说这是老君山里面和我订了血誓的那位，现在因为大旱要抗不住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唯一的办法，就是取十只黄皮子的心头血。
黄皮子属妖，妖物性邪，也能破煞，用黄皮子的心头血，来给我斩血，兴许能蒙蔽天机，不至于被山里那位连累。
姥爷不敢怠慢，当即连夜上山。
在山上转悠了两天，姥爷一无所获，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恰好在山洞里发现了一窝刚出生的小黄皮子，正好十只。
姥爷以为这就是天数，所以就把那窝幼崽给带了回来。
那些崽子是姥姥亲手杀了放血的，王婆做的法，把一碗黄皮子的心头血给我喝下去了。
说来也怪，我的病当时就好了。
过了没两天，听说是市里人工降雨，大雨下了两天两夜，王婆当时一直在感慨，说自己错了，好像还连摆了三天三夜的全鸡宴。
……
“现在咋办？她王婆，咱们再上趟山，不行就把我这条老命赔给他们！”
姥爷重重的把烟头摔在地上，火星四溅，王婆摇了摇头，“有山里那位柳爷护着，应该也没事，你跟我回去准备一下，我跟你上山，阿凉就在家先待着，记住了，我们没回来，你哪都别去。”
王婆和姥爷走到门口，王婆在门前撒了一把香灰，郑重道：“记住了，特别是不能给穿着红衣服的人开门。”
说完，姥爷和王婆就离开了。
我怔怔地坐在房间里，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我有点接受不了。
这个蛇印，还有会说话的黄皮子，每件事，我都找不到科学的方法去解释。
那就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