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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六娘是疯了不成?!”
消息传至姜家,骆氏活似天塌地陷了一般。
新婚未几日,好端端怎就投了河?
投河也便罢了,才醒转又请和离!
也不知闹得是哪一出,惹得许家那边十分不悦,这才派人来知会她这叔母前去开解。
说是开解,怪罪的意思已十分明显了。
骆氏计较着这些,踩着家仆的背下了马车,从侧门直入许府。
许府之内,高门阔屋,比梁成栋,其显赫气魄便是与王公邸第相较也不输。骆氏一路不着痕迹打量着,再想到江河日下的姜家,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六娘,你好生糊涂!”
一进内室,骆氏将从人挥退,无视侄女病骨支离,一句温言也没有,出声便是指责。
“许氏一门显贵,势倾朝野,成为许家妇多少人盼且盼不来,这天大福气落你头上,你怎还如此不知好歹!”
许家是何门第?
当初随元帝移镇京陵创建新都的元勋肱骨之一,前有救驾之功,后有平定连闳叛乱之劳。数功相累,飞速蹿升,跻身当朝四大门阀。一门叔伯兄弟子侄二十余人,长成者皆有爵官,可说是权重一时、风头无两。
“你屈指细算,放眼京陵城,有几个比得过许氏的?你那兄伯许晁官拜大将军,近日又打了胜仗,正是八面威风的时候,连大司马都对他青眼相待多有倚仗。八郎是他亲弟,得他护持,入仕也是迟早。”
说到许八郎,骆氏顿了顿,声音有所缓和:“八郎他正值年少,难免玩性重些,你理当多担待。夫主不归家,想办法让他归家便是,小小一点委屈就寻死,还闹起和离来,这可不是我姜门闺范。”
骆氏将其中厉害掰开了揉碎了说与她听,话里话外无非是劝她隐忍。
然苦口婆心了半日也不见有个回音,骆氏遂又疾言厉色起来。
“我今日来是告知你,和离的话切勿再提!倘你一意孤行,非令姜氏蒙羞,姜家亦不会再认你!你也莫怪叔母心狠,族中尚有未嫁的女儿,岂能都受你牵累?得罪了许家,咱们姜氏一门也再别想于京陵立足……”
榻上之人终于有了反应。
姜佛桑眼仁微动,片刻后,虚飘的目光落在骆氏精明外露的脸上。
她涩然启唇,哑声相问:“若遭遇此事的是堂妹,叔母你也会劝她将这黄连蘸着血泪吞下?”
新婚燕尔,本该情浓意浓之时,却只余新妇形单影只,甚至连个洞房之夜都没有……这固然屈辱,也确实可气,但何至于此呢?
骆氏并不知晓这段婚姻将会给姜佛桑带去怎样泼天的磨难,是以她想不通,忍忍就能过去的事,姜佛桑何必大动干戈?还要拿她女儿来作比!
“佛茵幼秉庭训,断不会不顾大局,做出你这等任性之举!”
不轻不重刺了姜佛桑一下,骆氏也不见多开怀。
她的佛茵纵然有母亲庇护又如何?还不是被个糊涂父亲给卖了终身。
“当年逃难途中你叔父乱许亲,如今可好,北边那扈家来人提亲了!佛茵眼见的要远嫁,还不如你好命呢。”
想起家中那一团乱麻,骆氏也坐不住了。
只是怕姜佛桑再闹出寻死觅活的事给自家添麻烦,临走又耐下性子多说了几句。
“你祖公一生信佛,儿辈取名皆带法字,孙辈则带佛字。佛门有言,自杀不复得人身,你便是不在乎己身,也当想想你祖公。他在世时最是疼你,还道贵姜家者必在你……”
情、义、理,逐一占尽,骆氏尽了义务便放心地离去了。
骆氏走后,皎杏端着药碗进来,见榻上人微阖着眼,一副倦极了的神情。
“女君?女君?”
唤了几声无人应,皎杏叹了口气。女君定是累了,也罢,药可以再热。
姜佛桑确实累了,眼一闭,昏天暗地的睡着。
月升日落,再睁眼,一片余晖透过窗格洒到榻前的地衣上,竟已是第二日黄昏。
细若无骨的手虚虚抬起,斑斓的霞光跃然掌心,那般多彩耀目,像是新生的希望。
她缓缓收拢五指,将这缥缈攥紧。
便是造化有意弄人又如何?
能重来便很好了,开局再难也无妨。
路,都是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