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算是把陆涵之彻底惊醒了,碧草和碧荷连忙替陆涵之又理了理衣裳头发。
程君泽走进新房,看到的便是端坐在窗尚的新娘子。陆涵之已经换了轻便的衣裳,依然是大红色的衣裙,只是相比起刺绣精致的嫁衣,如今的衣裙更简洁些,只在衣领和袖口绣了简单的图案。头上的钗环已经取了下来,头发只简单的用发带束起,相比起揭下盖头时明艳的红妆,眼下的陆涵之更添了几分文雅柔美,只是那张称得上绝美的脸是不变的。
程君泽看陆涵之时,陆涵之也在看他。这位新婚夫婿,陆涵之是揭下盖头的那一刻,才头一回见到,相比起清瘦得有些单薄的李明昊,程君泽虽然看上去同样是清瘦高挑的身量,却能感受到一种习武之人的力量感。陆涵之曾听说过,程君泽是在边关长大的,甚至还不及弱冠的程君泽,在边关已经是一位名气不小的将军,只是若单看他人,却又有一种儒雅之气,陆涵之想,从前听人说的儒将,大约就是这般模样了。
程君泽在边关长大,接触的也大多是边关将士,其实不大懂得跟女子相处,被陆涵之光明正大的看着,程君泽反倒有些不自在,又不肯在新婚妻子面前露了怯,直视陆涵之,拱手道:“叫夫人久等了——”
陆涵之倒没想到程君泽会这么说,维持着书香门第温婉的形象,道:“辛苦夫君招待宾客才是,哪能怪夫君呢?”
新婚夫妻俩这么客气的说话,倒叫跟在旁边的碧草几个都有些站不住了,正要退出去,留两位主子慢慢寒暄,突然听得外头道:“世子,边关告急,皇上宣世子进宫!”
嫁到将门程家,陆涵之便知道自己得面对夫君出征的事,但也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程君泽听得这话,沉默片刻,脸上露出歉疚,“对不住,我……”
“自是边关的事要紧,夫君先进宫吧!”陆涵之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这个时候若是闹着不许去,就太不懂事了。
皇帝传召,国公府不敢怠慢,陆涵之虽是新嫁娘,也亲自送程君泽出去。走到前头才知,不单单程君泽,宁国公也得到了传召,父子俩一起出了门。
国公夫人郑氏见儿媳妇送到门前,不由生出些心疼,道:“委屈你了。”
陆涵之行了个礼,道:“边关的事要紧,儿媳不委屈。”
郑氏对陆涵之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容貌上,陆涵之随着父母回京,陆家二姑娘容貌绝美的话就传了出来。陆大人前途无量,女儿又生得美貌,陆家更是出了名的清流名门,当时上门提亲的人可不少,只是长子已经定亲,郑氏见过陆涵之两回,也没多留心。如今陆涵之阴差阳错成了自己的儿媳妇,郑氏其实多少是有些疑虑的,但如今见她礼数周到,性情也温和柔顺,便也放心了几分。
想到丈夫和长子被急召进宫,又是边关告急的大事,只怕不日便要出征,对这个刚过门的儿媳妇更生出几分怜惜,道:“这样的事,只怕这一商议便是一整晚,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不用等大郎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陆涵之才刚嫁过来,自是事事都听婆婆的,听她这么说,便点头应了下来,这才辞了郑氏回去。
此时已经晚了,宾客们除了程家自家亲戚住在府上的,基本都已经辞去,管事正领着下人收拾院子,见了陆涵之,便都称呼大奶奶。如今才刚进二月,天气还冷,郑氏催着陆涵之回去休息,婆媳俩在院门处分开,新房所在的澄园远些,来时便花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回去时仿佛走得更久些。
陆涵之有些困倦,但初到一个地方,哪怕记不得道路,标志性的建筑总要记得几处,见走过的都是陌生的地方,陆涵之就停了脚步,看向引路的丫鬟,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引路的小丫鬟身子僵了僵,道:“自然是回澄园……”
陆涵之抬头,瞥了眼不远处的院子,她没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但见过的东西多少有印象。何况澄园是世子的居处,地方大、建筑精美,而这边看上去清幽雅致,看上去更像是闺中少女居住的地方。陆涵之对国公府不了解,但怎么想,世子都不会住在这边。
“你说,我若是大喊一声,会不会将府上的主子们都招来?”陆涵之看着这小丫鬟,一时猜不透对方想做什么,但她才刚过门,大晚上的夫君不在,她一个新嫁娘在府上到处乱跑,不管是被人看到还是看到了什么,都不算好事。
大晚上的,陆涵之一声尖叫,小丫鬟掩了掩口,画面太美根本不敢想。她想不通,旁人若是遇上这种情况,哪怕发现了,也要悄悄地掩过去,求着她带回去,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岂不招来闲话?只是陆涵之是主子,若真将人招来了,不管旁人信不信,她这个领路的丫鬟都跑不掉责罚,甚至丢了性命,谁叫她是下人呢!
“是、是奴婢一时糊涂记错了路,这就领大奶奶回去!”到底不敢将这事捅到明面上去,便是将陆涵之带到这里来,也只是想让她见一个人罢了,她一个小丫鬟不过是图点钱财,哪有胆子去害主子。
陆涵之四下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凉亭,上书惜月亭,心中暗暗留了心,只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
被陆涵之看破了,小丫鬟不敢再耍花招,老实将陆涵之送了回去,正要退下去,只听陆涵之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缩了缩身子,心知自己算是在大奶奶面前挂了号了,小声答道:“奴婢春莺。”
“春莺?”陆涵之重复了一遍,“是个好名字。”
“奴婢、奴婢告退……”春莺不知道陆涵之日后会不会记仇,对她做什么,但眼下只想快些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