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她竟还吐了血,医正一愣,旋即道:“淑女怎不早说?”
又仔细诊脉诊了一会儿,加了几副药方,可白露追问到底是什么病的时候,他又含含糊糊说不清楚。
等他离开,白露蹙眉道:“都说宫里的御医是天底下医术最精深的,我看也不见得。”
“他们祖辈肯定都出过名医,家族就这么传承下来了,可学医最重要的,还是经验。他们只给贵人们治病,最后只能对着先祖留下来的书本照本宣科了。”林瑜倒看得很开,她笑了笑道:“怪我没按照书上写的病。”
白露忍俊不禁:“小姐,莫要拿身体开玩笑。”
她转而又担忧起来:“万一真有什么他们瞧不出来的疑难杂症……可怎么办?”
“唉,”林瑜叹了口气:“再看看吧。如今也就吐过那么一次,说不定以后不会再有,自己便好了呢?”
白露妥善的收好药方,忧色不减:“希望如此。”
两人起身前往正殿,到的时候,正好碰上医正从正殿出来,应当是去禀明林瑜的病情。
她们一进去,就见太后端坐在主位上,身侧陪坐着朱容湛。
太后脸上带着一丝同情和关切,朱容湛微微蹙着眉头,坐在下首的林衍和徐香,神色都略有些不安。
林瑜朝着太后和太子行礼,虽然心中十分厌烦这规矩繁琐,脸上却面带微笑,叫人看不出一点不情愿。
太后亲切道:“好孩子,快坐下吧,身子不适,还是要好好休息。”
她说是“快坐下”,但林瑜还得规规矩矩又谢一恩,才在母亲身旁坐下。
太后仔细瞧了她一眼,见她的确面色苍白,一副无力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遗憾:唉,可惜了。这长相是极好的,又是本家,只可惜身体不够好。听说昨夜竟还吐了血。
罗氏女上次入宫时倒是神采奕奕,眉眼顾盼神飞,一看就是能生养的。皇室媳妇,还是得以子嗣为先。若太子实在喜欢,模样漂亮,纳为侧妃便是了。
想到这里,她转头去看太子,却见朱容湛直直的盯着林瑜,手紧握着扶手,好像这样才能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不然下一刻就要飞到人家姑娘身边去一样。
太后:……
怎么回事,你们以前认识不成?
朱容湛担忧道:“怎么竟还吐了血?”
他眉头紧皱着,瞥了一眼林衍,眸光寒冷如冰:“不是说只做了噩梦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林衍汗都出来了,见父亲被如此诘问,林瑜并不意外,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平静的开口解释道:“是小女的错。是我怕父母担忧,他们来看望时,便没有告诉爹娘。”
林瑜与父母感情淡漠,但同为林氏,在外总被视为一体,更何况如今重视孝道,女儿若坐视父亲被困受辱,在旁人眼中也要算错。
她既说出了自己体质虚弱的事情,又给了父亲一个台阶,此事就算安稳落地。
林衍猛地松了口气,“是这样的。”
他如释重负的转头对林瑜谴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身体大事也隐瞒不报!”
林瑜顺着表演:“我想着第二日要入宫,父亲母亲都视为头等大事,怎好因为小女而扰乱安排……更何况大夫看了之后说并无大碍,我便想大概无事。”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一一解释,朱容湛几乎要气极反笑。
她当他看不出来她在为父亲掩饰?
恐怕是林衍知道她吐了血,但是根本没当回事吧!
林氏对她如此不上心,可见阿瑜和林氏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上一世林氏隔三差五便差人联系太子妃,不是要安排这个族人做官,就是要提拔那个族人上位。
这是常事,不然那些家族费尽心思把女儿往他后院里塞是为了什么?
图他瘸腿?图他脾气暴躁?图他那张脸?
还不是图他的储君之位!他的东宫之权!
除了地位太低的选侍,良娣、良媛、昭训……哪个没为家里人朝他张过口?
就连才人也敢鼓起勇气撒娇痴缠。
唯独只有太子妃。
“我从没见过他,怎知他才干?不知他才干,怎敢推荐为官?”
“写的文章狗屁不通,你也好意思张口为他要官?”
“他若为一方长官,当地百姓恐要遭殃,我是不会举荐他的。”
“我不曾入朝为官,家国大事,天子与太子自有考量。我不了解,如何能贸然插手?”
她次次拒绝,竟逼的族人不顾她太子妃的身份,指名道姓,破口大骂:“林瑜!你若不是我林家女,凭什么成为太子妃!?如今竟然一次也不肯帮扶同族,如此狼心狗肺!焉知你今后没有求到我们头上的一天!?”
“为林氏筹谋的人够多了,实在不缺我一个。”林瑜平静道:“太子也不是高门贵族的太子,太子是天下百姓的太子!我是太子妃,便要与太子站在一起。若不够贤明,没有才能,不能庇佑一方百姓,凭什么身居高位?鱼肉百姓,草菅人命,还视为理所当然,也不怕遭天谴吗!?”
那时他怎么想的呢?
“看来本宫的太子妃,当得起‘贤’之一字啊。”那时他心中震动,表面上却对着左右嗤笑:“也不知能傻到几时?”
竟把娘家越推越远,抗拒士族,而与庶民站在一起。
可在所有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的时候,只有太子妃说,我和太子站在一起。
因她的公正凛然,朱容湛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敬重。
但那时,他觉得她太过贤惠端庄,不够可爱,无聊乏味的紧,便一直敬而远之。除了礼数规定必须在太子妃那过夜的日子,其他时候,他都不愿去找她。
想起当初自己的愚蠢无知,朱容湛就想给自己一拳。
但没关系,很快了……再等一等,很快,他就会向林氏提亲。
到了那时,她就会再次成为他的妻子。她若不想理睬林氏,他就会让林氏再也烦不到她。
他绝不会,绝不会再背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