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刚被咒完心里膈应,自然不愿再友好地带言昭去排队缴费一条龙服务。她站在急诊室门口,抬起手指了个方向:“喏,前面直走,第二个口那右拐,就看到缴费柜台了。”
顿了顿,她又双手叉腰,绷着俏脸竖眉警告道:“你可别想逃费啊,不然我去大眼仔曝光你。”而后轻哼一声,甩手进门,浑身散发着跟脑子有病的人少接触,多说一个字都晦气的意味。
言昭微微扬眉,只觉新奇。
通过医生护士的反应,不难看出,这个世界的道法式微,玄学,在普通人眼里被视为装神弄鬼招摇撞骗。
没想到她一代玄门之主有朝一日会被当成神棍,金口玉言被视为信口雌黄,他们怎知在原来的世界,多少人前仆后继散尽家财也只为求她一句指点。
内心多少有些唏嘘,不过无妨,既然天道安排她来了这个世界,冥冥中也就是此地玄术复兴之时。
她慢悠悠地走到一个寂静无人的楼梯间,看向从先前就一直飘在她身边的老太太,淡道:“老人家,不去转世,跟着我做什么,需要我送你去鬼门吗?”
“姑娘,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也能看到小哲身上的死气对不对,我想拜托你救救他。”
老人家目光恳切,神情焦灼。
她上周在睡梦中离世后,魂魄自然浮体而出,天地法则的冥冥之音,让她在原地等待鬼差送她入地府轮回。
她这一生活了数十载,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经历过,已无遗憾,本要坐等鬼差勾她去往地府,却在这时看到了红着双眼来到床边的孙儿。
成为阴魂后,她能看到很多以前看不见的东西。就比如说,她可以清晰看到沈时哲身上缭绕的黑色雾气,并且身为阴魂,她能清晰感知到,那是死气。
小哲快要死了?!
老人想要救自己的孙儿,于是悄悄离开了原地,跟在他身边,想要在关键时刻替他挡灾救他性命……
言昭勾了下唇角,语气平淡:“老人家,你也看到了,他为我医治,作为回报,我已经透露了天机给他,至于信不信,就取决于他了。”
老太太目露恳求,颤颤巍巍道:“姑娘啊,我这孙儿一向不信鬼神,你即使告诉他有血光之灾,他也不会当回事的。我求求你,拜托你救救他,我们沈家就这一个后代,他不能有事啊。”
见言昭神情不为所动,她急道:“你明明知道他会死,难道还要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言昭顿时收起笑,眉眼微冷地看着她,语气染上些许严厉和警醒:“老人家,你已是阴魂,天地法则是知晓的。生死有命,纵使我是玄师,也不能无端贸然插手既定命数,不然于人于己都会有反噬。”
“你也一样,身为阴魂,不可干扰阳间事,你违背法则强行跟在他身边,自以为是在保护他,实际却是在削弱他的阳气,催他的命,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老人默然,从她成为阴魂的那刻,就自然被虚空中的冥冥之音告知了天地法则。道理她都懂,可是,那是她唯一的孙儿啊,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并且淡然接受。
她想要救他...可在他身边,看着他在自身阴气的影响下日渐体弱,却又是在害他...
老人沉默几息,言辞诚挚地恳求道:“姑娘,先前是我失言,我无法救他,但是你能,对不对?老婆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这老命一条,一命换一命,求你救救他,可好?”
言昭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我又不修邪术,要你这阴魂的命有何用。”
“那……”老人看了看自己,福至心灵,从体内抓出一团金光托在掌心:“姑娘,我用这个作为交换可好?”
“你确定?”言昭看到此物,神情顿时有了明显的变化,颇为诧异。
这团金光是功德之力,于人于仙于鬼都是至宝。言昭前世正是因为修为深厚而功德信众不足,才无法飞升,被天道扔到这里去重新来过,积攒补齐。
这位老人眼周多纹,目光柔而不散,鼻头圆且眉婆娑,生前是个积德行善乐善好施的好人,才得以攒下深厚功德,如今却要为了孙儿给出去。
言昭严肃道:“你要想清楚,功德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会影响地府对你今生的审判和下一世的命运。”
“你生前积德行善,功德深厚,转世时,本可以投个富贵人家享福安乐,功德给出后,就只能投身寻常人家,平凡劳碌了。
“你今生已了,为了残存的执念,放弃来生的安乐,真的值得吗?”
“想清楚了,值得的!”
见有可商量的余地,老人像是生怕她反悔一般,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而后欣慰地笑起来,眼角泛起岁月沉淀的和蔼纹路。
“只要小哲能健康无事,就是把我这条老命给他,我都愿意。”
言昭默了默,她前世亲缘淡薄,被师父捡回观中养大。
师父得道飞升后,她便避世清修,只想早日飞升完成师嘱,常年孑身一人。
虽然后来身边有只小黑蛇相伴,多了些情绪和感受,但对于这种能够到达奉献和牺牲程度的情感仍然不太能体会。
但人各有选择,这位老人既然愿意以功德为酬,那么救她孙儿一命,便不会违反天地法则。
她点头应允:“好,我答应你,三日后会救你孙儿一命。”
而后虚指在空中结了一个玄奥的法印,与老人签订契约。
“天地见证,言出法随。”
虚空中法印成形,金光一闪,分别飞入二人体内,顿时形成一种无形的连接,是天地法则之力。
紧接着,老人手中那团金光徐徐飘过来,融进她的身体,言昭顿时感觉周身一暖,初醒时体内的阴冷气息骤然一空。
她又轻轻跺脚,一扇古色古香、庄严肃穆的玄色槐木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升起,大门牌匾上写着“地府”二字,令人望而生畏,门中有阴风怒号,黑漆漆的通向幽处。
“我既应承于你,便会保你孙儿无恙。你心愿已了,速入鬼门,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姑娘,多谢了。”老奶奶笑眯眯地踏入光环,临走前还真诚牵起红线道:“对了,我那孙儿尚未婚娶,不如你们互相认识了解一......”
“……”
言昭面无表情地挥散大门,抬脚走出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