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西郊,残阳如血。
浓密的一片竹林内,萧杀声惊起无数鸟雀,落叶纷纷,几十个黑衣蒙面人正在围杀一位锦袍墨发的少年。
少年身姿雍容,剑气如虹,发冠上束着的一颗红色东珠在夕阳的余辉之中更显熠熠生光,影射得一抹抹的血色沾染得整个竹林都像沐在红光之中。
纵然被几十个黑衣人包围在中间,少年仍然身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一口气杀了十几个人,却衣衫整洁,仿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让死了一半的黑衣人瑟瑟发抖,转功为守。
然而,刀光剑影,血色渐浓时,少年突然口吐鲜血,剑光凝滞。摇摇欲倒之际,他挨了几道浅浅的剑伤。突然,他拿出一根金针,迅速地插在自己的一个穴位上,身子暴然如大鹏展翅般升起,几个纵跃,突围而出。
少年弃剑施展轻功掠过竹林树梢,后面十几个黑衣人持刀剑穷追不舍。
“追!他读发了,今天就是李曜的死期,绝不能放过他。”
夕阳缓缓下沉,天际间弥漫着如血一般的一抹残红。
少年李曜一直在狂奔,京城就在他眼前。但是,他已经读发,狂奔的步伐越快,他的读发作得也越快,他只怕再也支持不住了。
从西郊追到近郊,京都城就在眼前。天子脚下的地方,哪怕是黄昏时侯,亦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达官贵人俯拾皆是。
然而,少年被追进了西北角近郊最简陋的一个难民区,一个僻静到几乎无人的转角处,如同穷途末路再被逼入穷巷。
让人难以想像的是天子脚下的地方,也就是京都城西北角近郊的地方,居然有一条这么简陋的难民区。这里三三两两的逃难灾民和乞丐躲在破旧的街角处,或蹲或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目光无神,面前摆着讨饭的盘钵。
此刻的少年李曜面色苍白,拼着最后一口气迅速转入一棵大榕树下,忽地出指如风将一个树下躺着的乞丐点了穴道。
少年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除掉自己的衣裳,换上乞丐的破衣,将头发打散弄乱,抓了一把黑土抹在自己的脸上,头上,将自己的衣服丢在角落里用稻草破席遮蔽着,自己则是曲身躺在了榕树下。
就在他刚刚由一个俊美少年瞬间变成一个邋遢乞丐躺下之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十几个手持刀剑的黑衣人转眼间追至此处。
这些人机警地环视周围,阴沉着满眼的杀气,为首之人更是沉喝了一声:“搜!昭王受了伤,还中了读,他一定走不远。”
十几人搜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人还踢了刚才的少年一脚,骂了一句:“臭乞丐!”
李曜被踢,缩了缩,身体卷曲起来,乱蓬蓬的头发完全遮蔽了脸面。他似是被人踢醒似的,伸手撩了一下发,一张脸脏兮兮的,衣衫褴褛,活脱脱一个臭乞丐。
这些人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乞丐会是那个打小锦衣华服,据说还有严重洁癖,出身尊贵的昭王,当今天子的第四个皇子李曜。
搜了好一会儿之后,为首之人低喝了一声:“追!”说完,迅速朝着一个方向离开。
这些人离开之后,李曜站起来也想离开,但他才站起马上就晕眩了一下,脚步一个歪斜不稳,重又跌了下去。坚持数次之后,他仍然举步维艰,根本就无法离开这里。
如果他无法离开这里,那些人倘若去而复返,他依然在劫难逃。
就在这时,一顶普普通通的桥子在他的面前停下来,他掀眸睇了一眼,挣扎着又一次想站起来。
赶车的车夫跳下马车,突然走到他的面前,出其不意点了他的穴道,将他一把揪起,低咕了一声:“就你吧!便宜你了。”
李曜原本就受了伤还中了读,此刻读发之际,已是强弩之末,他整个人晕厥了过去。车夫轻而易举地将他提进了马车。
马车调转方向迅速离开。
那十几个人果然再次去而复返,但李曜已经被人带走。他们这次搜索得更彻底,却终是扑了个空。
带走李曜的马车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从后门悄悄地进了容国公府。
一个老嬷嬷守在后门,见到马车夫后小声问道:“办妥了?”
马车夫点了点头:“自然。”
老嬷嬷:“马上带到大小姐的西厢房里去,快!她只怕就要发作了。”
马车夫提起晕厥的李曜,很快将人提到了西厢房去。
容国公府的西厢一间女子闺房内。
容家大小姐容月在丫环小翠的陪伴下,正吃着一盘精致的酥油点心。
不到一会儿,容大小姐就将一碟点心吃完了。
“好吃!今天的点心比以前做的点心都要好吃。”容大小姐赞不绝口,正要伸手拿另一样点心时,却忽然觉得神情恍惚,对着丫环说道,“咦?小翠,你长得真像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来了?”
丫环小翠满眼眯着鄙夷之色,知道小姐是药物发作有了幻觉所至,她说话时还是小心翼翼地用着哄人的声音软语说道:“小姐,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太子殿下他很快就会过来的。”
“好啊!我好热啊!”
“大小姐,你想见太子殿下的话,就要乖乖在这里等着噢!你现在满十四岁了,很快就能风风光光地嫁给太子殿下,成为太子妃的。奴婢现在就出去瞧瞧,看是不是太子殿下来了。”
“好好好,我在这里等着。”
呵呵!大小姐真好骗!看来是药效发作,连她都认不出来,还将她认作了太子殿下。也不想想自己如今的处景,父亲和两个兄长都被调配打仗去了,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母亲又早死,如今是容宛小姐的母亲当家,她还想做太子妃呢,作梦去吧!
小翠恶意地腹非着出了门后,容大小姐突然觉得自己很热,连眼神都变得越来越迷离,晕晕乎乎的,原本就单纯的脑子越发地不清醒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车夫将带回来的李曜丢进门,出手解开他的穴位,将一粒药丸“拍”一声喂进他嘴里后迅速出门,反手将门关上,但也只是虚掩着,并没上锁,然后隐身于暗处。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容国公府的现任容夫人陈桂莲就带着好几位夫人小姐们向这里走来,并出言略带着冷厉口吻警告众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本夫人绝不允许有人恶意中伤我容家的嫡出大小姐。我家月儿打小就天性纯良,且知书达理,绝不可能做出有辱容府的低贱之事。”
容府二小姐容婉温柔软语道:“娘亲说得是,姐姐是真的很纯真善良。大家一定要相信,我姐姐是不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的,我三妹妹一定是看错了。等一下,大家做个见证,别让这子虚乌有的事毁掉我姐姐的名誉。”
容府三小姐容俏低低地说道:“可是,大姐她真的在外面带了一个人进府,那个人还是……还像是一个……一个乞丐。大姐说,那个乞丐太……太可怜了!她要带他进府吃些东西,我怎么劝大姐都不听,就只好……只好告之母亲了。大姐是慈悲心肠,可那乞丐未必不是坏人啊。”
容夫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说道:“月儿她就是天性善良。可是,外面乞丐那么多,最近难民又增加了不少,她能可怜几个?天可怜见!我们容府还派人施过粥,只是杯水车薪,哪能救得了那么多人。世间多悲苦,阿弥陀佛!”
几位夫人小姐大赞容夫人心肠滋悲,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众人很快来到了大小姐的闺房门外,却在门外听到了里面一阵古怪的声音。这种声音是什么,小姐们可能不一定能听明白,可夫人们却听得脸色大变。
三小姐容俏直接冲进去叫道:“大姐,你在干什么?母亲来看你了!”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突然尖声惊叫:“啊——”
随着这一声惊恐万状的惊叫,三小姐容俏捂着小脸冲了出来,似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语无伦次道:“大姐她……她她她……她怎么能这样……她看上谁不好,那可是一个乞丐!”
众夫人和小姐们听到里面的声音时,就已经心生疑惑,此刻探头看了一眼,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家全都拿出手帕,捂着嘴巴,还有的捂上了眼睛,像看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切,这真是太污眼睛了!”
容夫人也看了一眼,立即叫道:“桂嬷嬷,马上进去给大小姐穿好衣服。”
“是,夫人。”桂嬷嬷进去,很快给容大小姐穿好了衣服,也给“乞丐”穿上了衣服后,一只手将“乞丐”提了出来。
大家都看到了大小姐房里的人果然是一个衣衫褴褛,篷头垢面的乞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容夫人说道:“大家都知道我家月儿她天性太善良!她做这事一定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希望大家看在容国公府的面子上,对此事守口如瓶,不要声张出去,别毁了我们家月儿的名声。”
众位夫人和小姐们点了点头,算是应诺了。但是,当面是应诺了,过后谁又管得住一张嘴?何况是这么爆炸性的惊天丑闻。容月因为是容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皇上早年就将她指婚给了当今的太子殿下李雍,说过等她满十六岁就可完婚成为太子妃。这让多少人羡慕妒嫉恨啊。
容国公府的容大小姐自此名节尽毁,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因为此事,容大小姐和太子殿下李雍的婚事作废,换成了容府的嫡次女容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