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禹放好东西出来时候,看见苏琬已经将切好的五花肉块下锅翻炒。
煸炒出油的五花肉加葱姜蒜调料,然后倒水没过肉块,烧着大火炖煮。
不远处,福福迈着小短腿走过来,抓住苏琬的衣角。
“麻麻,吃糖糖~”
她手里举着用竹筷搅拌到洁白拉丝的麦芽糖,努力想往苏琬嘴边送。
苏琬蹲下身,舔了一小口,“真甜!和妈妈的小福福一样甜!”
福福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让福福先去一旁玩,苏琬继续做饭。
院子里的鹿鹿目睹全程,他唉声叹气,福福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小笨蛋!
鹿鹿气呼呼的,可又不愿当面讲,他只得手上继续用力,搅弄麦芽糖的动作再度加快。
“粑粑,吃糖糖。”福福迈着小短腿,走到秦禹面前。
秦禹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他原本想说爸爸不吃糖,可看到福福期待的目光,话到嘴边心软。
他咬下一点含住,带着麦芽清香的糖沫在嘴里化开,甜丝丝的像喝了蜜。
“谢谢福福的分享,糖很好吃。”秦禹耐心夸赞。
福福乐开花,宝贝儿似的把麦芽糖拿在手上。
“糖糖,福福喜欢吃、粑粑麻麻一起吃...吃过的糖糖。”
爸爸妈妈一起吃过的糖?
秦禹嘴里回味甘甜,他抬眼就看到正在忙着炒菜的苏琬。
他刚才咬到的,好像是她吃过的糖。
这会儿秦禹心里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他居然没有排斥和她吃同一块麦芽糖。
苏琬把炖好的五花肉盛出来,挑拣着一块瘦肉多的,放嘴边吹了吹,喂进福福嘴里。
福福小嘴叭叭,吃得香极了,“谢谢麻麻,又又好好次~”
简单的葱姜蒜盐水炖白肉,已经是这年头大多数人家里难得的美味。
苏琬没做成红烧肉,一个是她忘记买白砂糖了,另外就是小孩子吃太多糖容易蛀牙。
苏琬又夹起一块要喂给鹿鹿。
鹿鹿眼神躲闪,“我、我自己能来。”
苏琬知道,秦禹对鹿鹿的教育一向是力所能及,自己事情自己做。
所以鹿鹿这孩子不光早熟,还跟她这个当妈的很疏远。
感情都是相互的,她以前没有尽到当妈的责任,这个时候也不能要求鹿鹿必须就得跟她亲近。
苏琬知道,她的转变很突然。
不光秦禹怀疑她,就连孩子们也很难相信她。
所以她要用实际行动来改变自己在这孩子心目中的形象。
而这,需要一些时间,欲速则不达。
仔细回想上辈子,鹿鹿的早熟,和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有着脱不开的责任。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都怪她以前做下的诨事儿,害得这个家穷困潦倒,要让快三岁的鹿鹿也需要帮忙撑着。
等鹿鹿夹起一小块肉吃掉,苏琬将炖肉扣上盖子,在八仙桌上放好。
她打算再清炒个野菜,弄个辣椒炒肉,午饭就差不多了。
仨菜儿就着白米饭,全村独一份的待遇。
毕竟这年景,村子里可没几家能吃上白米饭。
去年庐县连续大雨,庄稼大片倒伏,颗粒微收。
多数农民家里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能吃稀的,就不舀稠的。
能一天一顿,就绝不一天两顿。
这个时间点,小山村大多数村民家里刚吃过早午饭。
也就苏琬家的破土砖房还在炊烟不断,肉香味飘出老远。
家里吃肉这件事,苏琬不打算藏着掖着,总不能以后每次吃肉都得偷摸背着人吧?
同时她庆幸自家土砖房在小山村的最西头,左右四周没有邻家,暂时能避免惹来红眼怪,省去不少麻烦。
苏琬不光打算以后要每天吃三餐饭,还打算顿顿都吃好的,给两只奶团子补充营养。
尤其是福福,小家伙打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就身娇体弱带着病气。
现在更是骨瘦如柴。
这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苏琬越想越心疼。
洗干净的野菜切成段,用野葱烹油后,和猪油渣一起下锅翻炒。
新熬的猪油就是香,苏琬这会儿肚子里没什么油水,饿得前心贴后背。
旁边锅里白米香味四溢,她忍不住吞咽口水。
将爆炒好的猪油渣野菜盛到碗里,转过身的时候,她见秦禹已经在切辣椒。
“鹿鹿,带着妹妹去洗手。”他喊道。
然后目光落在苏琬身上,“别又想装晕骗人。”
苏琬‘唰’地一下脸色羞红,之前她为从秦禹手里骗钱,故意假装饿晕,让他送自己去看病。
然后在镇卫生所,趁着他不注意,把钱偷走,转手送去了老刘家。
那笔钱是二哥苏明给两个孩子的压岁钱,秦禹打算存着给孩子们做新衣服的。
结果被她得逞嚯嚯。
想到这里,苏琬心虚的别过头去,老老实实盛饭。
可不能再饿晕了,虽然这次肯定不是装的。
见苏琬切的肉片还挺多,秦禹没都放进炒辣椒里。
他只丢进去两片,用肉味儿提个鲜。
剩下的秦禹全拿盐腌渍起来,留着下顿给孩子们吃。
秦禹是下乡知青,所以这个时代用最残酷的方式教会了他成长。
尤其是婚后,苏琬十指不沾阳春水,三天两头不动弹。
他就自己学着洗衣做饭,照看孩子。
如今不光是种田好手,各种生活技能也都擅长。
将野葱爆香,滑下去两片五花肉翻炒至变色,快速加入辣椒,猛火爆炒。
一时间,香味飘荡在土砖房院落各处。
苏琬用力吸吸鼻子,没想到她误打误撞下,居然睡了个会做饭的汉子。
就这挠挠的小味儿,以后可有口福了。
菜一多,家里碗盘都不够用。
秦禹将自己上午刚用竹节做好的竹碗拿出来,把菜盛上。
一家人围着院子里的八仙桌坐下。
苏琬低头正扒拉着饭,眨眼间碗里出现一块炖五花肉。
“麻麻,吃又又~”福福眨巴着黑溜溜的葡萄大眼睛。
苏琬眼眶瞬间湿润,心中一阵暖意悸动。
她跨越世纪的期待,终于实现了。
“好,吃肉肉。”苏琬将女儿福福夹给自己的炖肉咬在嘴里。
这比她以往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且无比贵重
她感觉好像有种不真实在围绕着自己,可那温暖正在眼前。
......
刘娟刚在河边洗完衣服,准备回家。
还没走两步,她就闻到一阵辣到刺鼻的香味。
刘娟是地道的庐县人,不喜欢吃辣。
可架不住这辣味儿里带着肉香。
刘娟努力嗅了嗅鼻子。
“谁家啊?在这个点吃饭?还吃的肉?真是钱多没处花烧的慌哩!”
刘娟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起,她脚步踌躇不想往前走。
刘娟想到家里为装电话线,全家省吃俭用,自己已经半个月没见肉腥子,她脸上神情越发像个怨妇。
她做贼似的往四周看了看,附近离得最近的,就是苏琬家的土砖房。
向前走了十几步,那香味逐渐散去。
刘娟眉头皱起,啐了一口说道:
“总该不会是苏小四家在吃肉吧?她那酸了吧唧小气样,咋可能舍得给两个小杂种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