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内,杀威棒正敲得铛铛作响。
围观众人屏息止声,今个儿真是瞧着了大稀罕。
讼师成了当堂被告,绑在麻袋里的尖夫银妇,反倒成了无人问津。
更稀奇的是,眼瞅板子就要砸到身上,姓陈的居然一点不慌。
只见他抱拳示意:“众目睽睽,这二十杀威棒陈某便是想赖也赖不掉。”
“县令大人,倒不如让陈某说上几句,如若有半句说错……”
“陈某愿加倍领罚,即便被当堂杖毙,那也是自作自受,绝无怨言。”
严正清还在听着话弦,尤师爷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大人,便让这恶棍讲,让他心服口服!”
尤德旺此刻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蠢货,也不瞧瞧,此时满堂内外,全都是本师爷的人。
会说话你就多说几句。
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到时杀威棒抡起来可就别想停了。
这可是你小子上赶着找死,怨不得别人。】
严正清挥了挥手,围上来的衙役,暂且退回了两侧。
陈益壮看向尤德旺,直接问道:
“请问师爷,我朝律法对诬告一罪,该如何量罚。”
尤德旺不假思索道:“依《大奉律注》,诬告者抵罪反坐,替被告之罪。”
“很好,看来尤师爷对我朝律法十分熟通。”
“那是自然,尤某身为县衙师爷文吏,当然要精通我朝所行律令。”
“哪像你这神棍,不学无术却还强替出头,只会是自取其辱!”
陈益壮笑了笑:“很好,请师爷务必记住此话,圈住划重点。”
陈益壮转身,掷地有声的开口道。
“县令大人,陈某要状告师爷尤德旺!原告杨作山!以及水妖,杏桃儿等人。”
“状告一干人等捏造事实,企图以诬告陷陈某于死地!”
尤德旺顿时瞪大了眼。
“你这神棍怕是疯魔了吧?!”
“你说诬告便诬告!公堂之上,你若拿不出证据,你该罪加十等!”
一旁的水妖跟着阴阳怪气道:“某人狗急了跳墙的嘴脸,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呢。”
“混账东西!”杨作山喝道:“你千方百计为银妇脱罪,是人都看在眼里,还敢说跟银妇没有奸情?!若说没有,你又如何自证!”
陈益壮本来都懒得再跟这帮人废话,但听了杨作山的喊话,顿时是又气又好笑。
“你这老而不善,没羞没臊的吃屎玩意儿!”
“是个正常男人都怕被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你倒好,张口闭口嚷嚷着银妇。”
“怎么着,当了乌龟王八蛋县衙还要给你颁个奖不成?”
此言一出,满堂顿时哄笑不止。
那杨作山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瞅那接下来的架势,要不是衙役拦着,拼了老骨头,也要跟那缺德玩意儿拼命。
“急了急了。”陈益壮嚣张的勾着手指:
“像你这种无能狂怒的废物,小爷见得可太多了,来啊,有本事你来打死我呀。”
杨作山被衙役拦着,气急败坏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肃静!公堂之上,尔等成何体统!”
严正清这时才出声喝止,他打心眼里是不想叫停的。
这热闹真是热闹到顶了,百年都未必能有一见。
抛开事实不谈,陈益壮这小子……这口舌真是厉害极了。
关键人家还不是乱喷。
严正清为官多年,还是头回见,丈夫亲自把通奸的妻子扭送到衙门。
一般就算当场捉奸了,也只会悄悄地把银妇给送回她娘家去,索要一笔赔偿。
赔偿到位后一纸休书,也就拉倒了。
而杨作山这老王八蛋呢,先是把人读打一顿,然后拔光了亲自给扭送到县衙。
还非得要求县衙开堂公审给个说法。
你说这儿不是纯纯的没事找事,贱透了么。
陈益壮指着鼻子这么一骂,诶~别说,真是出奇的爽。
要不是身份摆在这儿,他还真想撑着下巴,再多听听,也多学学。
兴许哪天自己也能用上这些新鲜的词呢。
比方说,县衙给颁个奖,听听,多新鲜!
琢磨归琢磨,公堂威严还得维持。
“陈益壮,你口口声声指认一干人等,诬告构陷于你,你可有实质证据?”
“回大人,陈某人向来是老实本分人,从不乱说话。”
陈益壮移步到了麻袋面前。
“此袋一揭,孰是孰非,自当一清二楚,请大人下令揭袋!”
尤德旺撇嘴道:“此袋之中乃是尖夫和耀祖,以及银妇杨金氏,众所周知,我看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吧。”
“你说是就是?”
陈益壮笑了笑,不等严正清下令,伸手一把扯掉捆绳。
众人立即瞪足了眼,只见下一秒,麻袋滑落,出现了一对被捆绑在一起的男女。
那男人,身材瘦小,尖嘴猴腮,腮上长着一颗黑痣,正是和记杂货铺的掌柜,和耀祖无疑。
而那女人,低着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面容,一时瞧不真切。
严正清喝道:“被告和耀祖何在?”
和耀祖怯怯的抬起头:“草民正是。”
严正清又问:“被告杨金氏何在!”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低头的杨金氏。
然而杨金氏却仍低着头,迟迟没做出回应。
严正清拍下醒目,再次问道:“被告杨金氏何在?!”
“大人,民妇在此!”
听闻此声,众人面面相觑。
随即齐齐转身,回头,所有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公堂门外。
只见一身形高挑,容貌十分清秀的妙龄女子,正迈步走向公堂。
“民妇杨金氏,拜见县令大人!”
严正清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来人。
他是见过杨金氏的,并且印象还极为深刻。
而眼前之人,正是那杨金氏无疑!
“大人?”
“这……这……”
严正清揉了揉眼,指着堂中问道。
“你……你是杨金氏,那你……你又是何人……”
跪地之女,抬起头:“大人,民妇是和于氏。”
“啪!”
严正清手中握着的醒木,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他瞠目结舌,表情如瞬间凝固了一般。
而在场几乎所有的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