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雅神情闪烁一丝,笑着纠正她,“表嫂,这奉茶得亲手捧着茶盏呈上,宫中嬷嬷怎的如此粗心大意,怎么连这也忘记教导?”
覃缨不卑不亢的弯唇,“父皇母后一向宠爱我,可能是我这记性不好,没能记住一二,没想到表小姐对这敬茶的规矩竟是记得一清二楚。”
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爱慕男主,厌恶顾晏北的,再加上原先娇纵野蛮的作风,这茶她若非要这么敬,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毕竟当今皇上都不舍得对她打骂一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孟清雅掌心一紧,笑意咬牙端着。
“罢了罢了,公主初来顾家,不必如此拘束。”老太太声音浑厚,三两句圆场。
说罢,伸手就要去拿茶盏,孟清雅掩在袖中的手一紧,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老太太刚端起茶盏,盏杯边缘的有点热便迅速侵袭进血液,猛的松手。
“砰”的一声,茶盏跌回木盘,里头有点热的热水随着倾倒的热茶溅出来。
覃缨握住木盘的手捏的很紧,强力隐忍刺痛。
明眼人都能看见,她被茶水烫了,却未曾吭声失礼,倒是显得年过半百,历经人世的老太太规矩不足。
气氛瞬时僵硬起来。
“祖母可有碍?”
覃缨主动打破氛围,目光关切。
一屋子里的人此时都眼观鼻鼻观心。
老太太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只是失态了一瞬便扬起嘴角,“老身不碍事,倒是让公主受惊了。”
话音落下,她面色顿时凝肃起来,看向方才给覃缨递盘子的丫鬟,声色凌厉:“这般小事竟也做不好,扣除三月月钱,领棍三十!”
那小丫鬟瞧着也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稚嫩的很,听闻这话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下就利索的跪地了,匍匐着求饶:“老太太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这般做的,奴婢只是……”
孟清雅心头咯噔一跳,连忙出言训斥,“你这小丫头,祖母都发话了,还不快谢恩退下,难不成还要在这儿继续惹祖母不快吗?”
声音是温温柔柔的,可那里头的威胁也顺势带出来。
覃缨轻笑,到底是青涩了些,遇到这种小事就慌了,若非原主自己草包,凭此段位怎么可能笑到最后?
“祖母,这丫头恐怕也是无意的,杖责不如免了,罚月钱就当以示惩戒,就当我讨个面子,还望祖母应允。”
覃缨说的不疾不徐,她要为自己立威,稳住地位,让府中下人知道,为这所谓的表小姐做事,下场未必良善。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瑟瑟发抖,看样子是怕极了。
老太太混浊的眸子扫了一眼,眉眼里染上淡淡的宽松,“那就依公主所言吧。”
此话一出,小丫头连忙叩谢,生怕反悔似的,匆匆退出去。
覃缨眸光暗了暗,将茶敬了后,瞧了一眼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婆母沈氏。
顾晏北在朝堂中身为太傅,地位颇高,但这内宅中,他的生母却过得并不滋润,一个正室竟还不如侧室过得舒坦。
她既然穿来这里,就踢顾晏北好好谋划谋划。这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帮沈氏拿回管家权。
“祖母,有一事我想同您商量一二。”覃缨心中斟酌字句。
老太太笑意淡淡,“公主但说无妨。”
“我如今已为晏北的妻,也就是顾家的人,以往我在宫中,什么事情都是父皇母后打理,但现在我已为人妇,也该学着如何管理内宅,为晏北和顾家分忧。”
覃缨说到这里,坐在沈氏旁边风韵犹存的女子面色当下就有些不好看起来,却仍旧生硬的撑着。
老太太一听这话,哪里还能不明白,但此事她心中是不愿让覃缨这样行事荒唐的人掌控的,谁晓得哪天就胳膊肘往外拐呢?
老太太思忖间,脸上扬起看似温和的笑,滴水不漏道:“顾家一向由你祝姨娘掌家,这些年来未曾出过半点纰漏,对顾家可谓是劳苦功高,公主初来乍到,不若先熟悉熟悉顾家,往后再跟着祝姨娘学也不迟。”
祝姨娘闻言,心底松了口气,面上笑眯眯的,“祖母所言极是,掌家原是极累的,是个吃体力的活儿,公主身娇体贵,此事倒不急于一时,最要紧的恐怕还是能趁早与晏北有个孩子,让顾家添添喜气,祖母可是日日夜夜都想孙子呢。”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矛盾转移,覃缨听在耳里,心中冷笑。
此时,她忽然觉得这娇纵跋扈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也不看祝姨娘脸色过日子。
“姨娘说的是,我定会和晏北努努力。”覃缨眉眼微弯,目光却定定的落在老太太身上,“祖母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我迟早要学的,早些学可能还好些,祝姨娘这般忙碌恐怕也顾不上我,不如我就跟着婆母,婆母如此清闲,教我定是轻松的。”
“母后曾教导我,往后为人妇,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算账,且我思来想去,我确实对算账一事颇有兴趣,不如姨娘就将账本交给婆母,让婆母指点我,祝姨娘也好去忙旁的事,不至于被我耽误。”
覃缨行云流水的说完,眸光带笑的瞧着老太太,“祖母觉得我这法子如何?”
此话一出,老太太眼底深处汹涌了几分,祝姨娘面色有些发青。
倒是沈氏,颇有些惊讶。
这话里话外,她怎会听不懂?这顾家的掌家权当初是因为自己身子不利索才落到祝姨娘手中,后来祝姨娘倒是做的不错,老太太挑不出什么错,便也就放手叫祝姨娘一个妾室去管了。可公主初来就要为她夺管家权,究竟是为何?
覃缨把话说到这份上,连皇后都拿出来威压,老太太便是吃了黄莲也要硬吞下去。
“公主既然如此好学,那就这么着吧。”老太太依旧端方,没有因此事显露出任何破绽,“只是顾家铺面众多,公主就不如先从顾家本家开始学起。”
祝姨娘一听此话,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心口生起浓烈的怨怼和愤怒。
覃缨从善如流,“那就多谢祖母了,我定会好好学的。”
说着,她又看向极力隐忍的祝姨娘,红唇勾起,“姨娘今儿就着手把本家的账本送到婆母那儿吧,等婆母熟悉了,我过两日便跟在身边学。”